第十七章 車馬之產收於掌

第十七章 車馬之產收於掌

「方才...真是對不住公子了...」

劉婷貝齒輕咬,留意到江雲蒼白的面色以及莫憶年手中浸染了血液的長衫,觸目驚心。

她轉念一想,如果不是江雲不顧自己傷勢,上前救了自己,自己現在都不知道變成了什麼樣子。

江雲神情平靜,並無責怪之意。

「都是一場誤會而已,只要劉小姐沒事就行,如若劉小姐因為我以頭搶地,損傷了身子,我內心才是慚愧。」

劉婷與江雲目光相對,感受到他對自己的包容,但更多的是平靜,沒有一點的波動。

這個人和其他男人不一樣。

剛才的感覺,是很奇妙的。

這究竟是一個怎麼樣的男子呢?

之前滿城皆知的「三千士子」一事,今日又捨身救己。

劉婷對江雲產生了好奇,如同一枚種子種在心中,連她自己都沒有察覺。

「那麼,我記得你之前說有事情要和我商討,究竟是什麼事情?」

回到正題,劉婷臉色嚴肅,當家人的姿勢絲毫沒有掉下,好似全然忘記之前發生了什麼。

江雲點了點頭,心中暗暗讚許。

不拖泥帶水,不因為自己救了她就失掉自己立場,正事毫不含糊,這份能力與心態比不少的男子都要高上幾分。

這車馬行內部的問題應該不大,瀕臨倒閉的原因很大程度來源於外界幫派的打壓,這樣自己接手以後麻煩也可以少上不少。

「實不相瞞,我想要盤下你這家車馬行的一切。」

劉婷沒有立刻答話,內心在估量自己車馬行的價值。

七月,虧損將近兩千兩銀子,這已經算是虧損較小的一個月份。

事實上,自一月份以來,他們的賬本就變成了赤字。

隨著時間的推移,客源不斷流失,赤字也一天天地增大。

車馬行所欠下的九千八百兩,其中有六千兩將會在年底到期。

按照自己車馬行目前的狀態,那些個精明的銀商絕對不會同意延期歸還。

到時候虧損加上償還銀款,車馬行除了售出別無他法,價格比之現在只會有低不少。

想到此,劉婷有了打算。

但她作為商人,心中報了一絲的僥倖。

他會同意嗎?

「我這車馬行還沒有到出售的時候,如果是為了這件事情的話,那麼可能不能如公子所願。」

江雲神色不變,這事情有門了,這個話語的潛台詞就是「你能夠給我多少」。

劉婷看著江雲,美眸泛光,媚美而不俗氣,真俏佳人也。

江雲沒有表示,如同沒有看見。

這劉婷能夠獨立在臨安支撐劉家這麼多年不是沒有本事的。

就這麼一番美貌姿態,心神稍有不定,便容易被她迷了去,失去了話語的主動權。

可惜,她遇上的是江雲,這個雖然年方十六,但是在沙場殺出來的少年。

「恕雲某直言,這家車馬行不出三月必定倒閉。」

江雲不以為意,微微一笑。

「城東車馬行數目不多,有軒月,東湖以及劉氏。但其餘兩家皆為城中強人,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劉小姐定然是時常受制於他們,但苦無解決之法。」

劉婷黯然,江雲知道得這麼多,自己再擺出姿態也沒有什麼意義了。

「沒錯,之前我劉氏車馬乃是這城東最大的車馬行,不過那是父親還在臨安城時的事情了..」

十多年前,劉長青孤身一人,帶著十來個銅板,從車夫做起,最後一路建立自己的車馬行,在這臨安城也算是小有名氣。

這時候的劉氏車馬行是城東最大的車馬行,甚至還可以比肩一些一流末端的車馬行,進入了全盛時期。

但一切都變了,自從劉長青忽然搬離了臨安城,把劉婷留在臨安安頓以後,去了疏勒重新開始,劉氏車馬行威風不再。

到了現在,已經是岌岌可危,入不敷出。

「原先那些人還賣父親一些面子,久而久之,他們也是對我束之高閣,門庭冷落,乏人問津。」

劉婷回憶起這些年的心酸,忍不住落下了淚水,委屈至極。

「劉小姐,你是一個很有能力的女子。但你也只是一個純粹的商人。」

江雲看出劉婷最大的問題。

她很有能力,但是她太純粹,或者說,她沒有劉長青的那種手腕。

「你難道要我跟那些三教九流去打交道?這並不是我想要做的!」

劉婷有些生氣,三教九流之人每次看見自己的眼神都十分不對勁,甚至是下流地亂瞟,實在是噁心。

「車馬行並非只是運送貨物這麼簡單,這個你應該比我要清楚。」

「城門的士卒,城內的捕快,這些你都注意到了,但你唯獨缺少了另外一面。」

「世間有光明即有黑暗。你可曾想過,你居住於高門大宅,可是為你提供運輸,提供收入的那些車夫,他們不是!」

江雲看著劉婷的有些恍惚的眼神,搖了搖頭。

「他們多居住於尋常地界,這些地界少不了出現三教九流之人,比如說那青蛇幫之人。」

江雲沒有繼續說下去,他相信劉婷能夠明白。

哪怕她出再高的價錢,只要這些幫派打一個招呼,沒有人會願意冒著危險為她運輸貨物,那些商家更加不會冒著這些風險選擇劉氏車馬行。

說是三月實則是樂觀的預計,照著這個樣子發展下去,很快劉氏車馬行就將在臨安城除名。

劉婷一咬牙,「你願意出多少?」

「六千兩盤下所有,承擔如今所有的債務,這是我所能出的價格。」

劉氏車馬行的債務將近一萬兩,加上利息什麼的,江雲實際出價接近一萬八千兩。

「太少了!」

劉婷很難接受這個價格,哪怕車馬行已經朝不保夕,經營十多年留下的底子還是有的,僅僅一萬八千兩的價格,遠遠低於劉婷的預估。

而且,劉婷很清楚,自家最值錢的還不止留下來的底子。

臨安城的通行證還有五年,這個才是車馬行最值錢的東西。

她相信,這個也是江雲最想要的東西。

甚至有可能,他盤下整個車馬行,承擔所有債務,目的就是得到這張通行證。

「我並不是在跟你討價還價,你清楚這一點。」

江雲沒有留下迴旋餘地,「整個臨安城,目前就只有我敢在這個時候買下劉氏車馬行,除此以外,你只能選擇將車馬行關閉,什麼也得不到。」

「但是這實在太低!我劉家苦心經營十餘年,其中包括車馬行的人手,渠道等等,絕對不止六千兩,而且....」

劉婷看著江雲,猶豫了一番,提醒了江雲一句,「莫要怪我沒有提醒你,你雖然有三千士子的擁戴,但是那些幫派之人可不是什麼善類,還有就是...羽林衛!」

「在這城中做運輸營生,少不了跟這些人打交道,你一個書生,難道就不畏懼嗎?」

幫派目前對他的態度怎麼樣還不知道,這個暫且不去理會,至於羽林衛嘛..

江雲想起今日的一番談話,那人果然已經等著自己。

羽林衛掌管臨安大小渠運,其中千戶便是臨安城中渠運的直接管理者。

之前與自己有一面之緣的胡千戶,也就是自己的上司,便是掌管城東的千戶。

「按照規矩,每家車馬行與我們乃是三七之分,即是純利我們要去三成...」

胡千戶笑眯眯地說著,喝了一口茶,比劃出一個手勢。

「但你既然是我羽林衛中人,又與我有舊,我只需要收取這個數。」

胡千戶舉起一個手指,意思是只收取一成的純利。

臨安城東雖然相對不繁華,但是這「相對」乃是根據整個大燕最繁華之都臨安計算,故而車馬行每日的流水還是很可觀的。

一下子多了兩成的純利,所得的銀錢是一筆不小的數字。

江雲搖搖頭沒有同意,胡千戶面色一黑,有些不高興。

這少去兩成上交數目還不滿意,莫非真的要自己不收取任何一分?

哪怕他也是羽林衛,這個先例也是沒有的,不說自己,上面的大佬也絕對不會同意。

這小子不識相啊,自己都作出這個大的讓步了,還搖頭?

江雲將胡千戶表情盡收眼底,「請恕在下不能同意千戶的意見。」

「你想怎麼樣?莫非不願交取費用?」

雖然胡千戶有些不爽,但還是沒有表現出來,心裡記下了江雲,多有些不快。

「非也,千戶與眾兄弟整日奔波,勞累甚矣。我也是羽林衛中人,自然不能優待自身而苦了自己人。」

「所以,還是按照原來的三成便可。」

胡千戶眼睛一亮,胸中不滿盡數化為了對江雲的讚賞。

既然江雲表態了,自己也不能讓他吃虧,不然傳出去別人要笑話了,堂堂一個百戶在自己人這裡還得不到照顧?

於是兩個人愉快地達成了上交兩成的約定,並且胡千戶拍胸口說有什麼事情可以直接找他。

羽林衛這邊解決了,至於那些幫派...

在這臨安城中,這些混混難道還敢跟羽林衛作對?

況且胡千戶還欠自己一個人情,這個可以好好琢磨一番。

想到這裡,江雲還真覺得這身份相當的有用,在處理一些事情上不需要過多的麻煩,亮出羽林衛腰牌便可以解決。

江雲笑了笑,看著眼中帶著擔憂的劉婷,半開玩笑地說,「這個倒是不用擔心,我背後還有三千士子,若是出了什麼事情,他們也能助我一臂之力。」

「你真的以為那些士子會幫你?他們自身都難保了!而且你的那個賭約,得罪了不少的世家,他們若是從中作梗,你也討不了好...」

想來想去,劉婷還是不想讓江雲接受自己這家車馬行。

這般分析之下,關門可能是最好的選擇。

「這個我自有辦法。」江雲說道,「你是否同意,若是同意便立下契約,儘快辦好。」

「不行!你一個弱書生必定不能成事,無需多言!」

劉婷說罷就要請他們出去。

「你看看這個再說。」

江雲拿出一塊黑色的令牌。

「這是?!!」

劉婷對於這塊令牌是認得的,甚至全大燕也找不到幾個人會不知道這塊牌子背後代表的勢力。

「你竟然是羽林衛?」

劉婷對江雲露出了厭惡,民間對於羽林衛多是討厭的。

畢竟羽林衛神出鬼沒,每一出現便預示著人頭落地,根本不是什麼善男信女,再加上世家的有意無意地宣傳,羽林衛在百姓的名聲並不好。

「你現在知道了我的身份,所以你沒有選擇。」

江雲緩緩說著。

「你應該明白這塊牌子代表了什麼。」

羽林衛百戶,正六品,劉婷再對江雲這麼大呼小喝的,便是犯了辱官之大罪。

「我...」

劉婷剛想說什麼,又壓了下來。

厭惡歸厭惡,但是這身份也是自己不得不正視的。

她輕嘆了一口氣,「那就...」

「不過..你還有另外一個選擇。」江雲緩緩地說道。

算了,還是不要做得太過,不然劉叔問起自己也很難交代,就給她留一分餘地吧。

一個時辰后,莫憶年帶著文書離開了車馬行。

「公子,那個女人這樣對你,你為何還要自己退一步...」

「她終究是故人之後,我雖然不是什麼好人,但是有些東西還是要留個底線的。」

江雲給了劉婷一成的比例,外加象徵性的一千兩與承擔將近一萬兩的債務。

區區五千兩換來這一成比例,無異於白送。

「這件事算是了結了,剩下的也要開始了。」

「卜名!」

「下官在!」

卜名穿了一身便服,身後跟著六個穿著布衣的羽林衛。

「把這些人給我扔到青蛇幫的門口。」

「是!」

沒有猶豫,卜名帶著人將剛才來鬧事的那幾個青蛇幫的人消失在了巷子之中。

「這城東的天該變一變了。」

江雲看著這稍顯灰濛的蒼穹,喃喃自語。

青蛇幫總部,秦沛正享受著買來的幾個美姬的侍奉,上下其手,好不痛快。

「老大!老大!不好了!」

一個人急匆匆地在門外喊道,一個美姬被嚇了一跳。

一顆小果抓握不緊,從手中掉落,撞在了秦沛的頭上,從光滑的頭部滑到了地上。

「晦氣!」

秦沛摸了一把自己的光頭,又狠狠地在美姬的峰丘上摸了幾把,穿上衣物,開了房門。

「娘的!沒看見老子正爽嗎?小六子!你他娘的又有什麼事?」

「老大!」小六子無暇顧忌秦沛身後風光,手指向著外面指了指,「門口..門口..」

「說清楚點!」秦沛一巴掌將小六子打翻在地上,「結結巴巴的像個什麼樣子!」

小六子深吸一口氣,「今天我們派過去劉氏車馬行的人躺在了門外,全部昏迷不醒,被打得很慘,周一的雙手都廢了!」

「什麼?!」

周一的能力他是知道的,打架的一把好手。

他居然被人廢了?而且還扔到了自己的門口?

這是赤裸裸的挑釁!

「哪個不長眼的乾的?難道是猛虎的傅老狗?」

「老大,他們說是一個書生乾的,好像就什麼雲..對!雲江!」

「雲江?」

秦沛聽過雲江的名字,畢竟那三千士子的事情鬧得是沸沸揚揚,滿城風雨。

「有三千士子就敢見義勇為?老子讓你見見什麼叫做鐵棍!」

秦沛怒不可遏,一個書生竟然還敢踩到自己頭上了?

那些窮酸士子賣你面子,老子可不理會!

「給我找到這個小子,狠狠地教訓一頓!」

小子,你完了!

青蛇幫大門打開,一群人風風火火地走了出去,不遠處屋檐上的一人看見這個情況,微微一笑。

「上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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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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