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舊怨

第六章 舊怨

「師伯,你不要轉了。」趙略把關著黃鼠狼的籠子放在桌上,一邊揉著腦袋上被敲出來的包,一邊小聲嘀咕,「那個厲驁有這麼可怕嗎?打完電話你就心神不寧的。」

「你知道什麼!」張科長猛地回過身,一手指著這個不成器的子侄輩,若不是他禿頂成了地中海,怕不是要氣得怒髮衝冠了。

「那師伯您給說說唄。」趙略一臉興緻勃勃。

張科長動動嘴唇,想說些什麼又硬生生的剋制了。一甩手背在身後,他的語氣半點情面不講,「哐哐」的砸在趙略臉上,「想聽?你的級別還不夠格!還有,入了體制就不要再把師門的風氣帶過來,叫什麼師伯,以後記得叫科長!」

這萬惡的官僚作風!

趙略心裡偷偷吐槽。

桌子上的黃鼠狼似乎也知道自己靠山就要來了,上竄下跳激動得不行,還衝著趙略發出極為似人的「嗬嗬」聲來嘲笑。

可憐趙略一個懲妖向善的好青年,竟然被妖怪給嘲笑了!

趙略委委屈屈的,偏偏不敢和自己師伯硬犟。但看到黃鼠狼的樣子,他心下一氣,兩手掐了鎮字訣嚇唬它。黃鼠狼登時縮著身子,把頸毛一聳,呲著小尖牙沖他呵氣。

張科長瞧見這一幕,低低罵了聲「出息」。

突然一陣詭異的狂風卷進屋內,極不客氣的衝撞起來。趙略眼睛被風吹得刺疼,略略一閉,再睜開時門口已經多了一個人。

桌上的文件被這陣風颳得紛飛亂舞,發出「嘩嘩」的聲音,待客的一次性紙杯滾落一地,茶葉也散落了不少。

偏偏門口那人周身無風止浪般毫無動靜,似乎只將這風控制在一定的空間內。趙略想要細看,卻被風吹得根本看不清楚。他暗暗咋舌,也不再糾結掛鎖的大門還沒開,這人又是怎麼進來的...光是這一手下馬威,這厲驁的本事恐怕和他師父也能較量一二。

「定!」張科長手上捻了張黃符,一指擊出,那張符竟是在狂風中飄飄忽忽的貼在了牆上。符一貼好,立時滿室狂作的大風止息下來,半空里的紙片也紛紛落下,一地的狼藉。

趙略看著師伯露出這一手,眼睛都瞪大了。他原以為讓師伯這樣忌憚的人會有多厲害,但還不是一個照面就被師伯壓制了?

「許久不見。」張科長也看到了趙略的神色,他心下嘆息,自家人知自家事。場面上看著雖然是他略佔了上風,但是厲驁光是憑著一身的氣勢,就讓他不得不使了四五成的力。

厲驁卻不想和人寒暄,大大咧咧不耐煩地道:「你觀氣的本事也算小成了,我今天過來讓你看一眼,瞅清楚了。」

他往自己印堂一指,不屑地說:「關我的人都作古幾百年了,我沒空也沒工夫去尋那些小輩出氣。」他自己的小日子現在過得不知道要多美,有那找幾百年前舊事的茬的力氣,他還不如去磨謝銘好吃個飽呢。

張科長知道厲驁誤會了,但也不解釋,只支使趙略,「你先出去。」

趙略一臉緊張的點點頭就出去了,他也看出厲驁有幾分踢館的架勢,他待在屋裡萬一師伯為護著他發揮不好怎麼辦?

厲驁也不管張科長說什麼,自顧屈指一彈,關著黃鼠狼的籠子頓時四分五裂。睜著一雙黑圓豆豆眼的黃鼠狼感激的叫了一聲,從桌上一躍而起。

它不敢去撲厲驁,只乖覺的跳下來蹲在他的腳邊,還想蹭蹭以示忠心,卻被厲驁用鞋尖擋住了。

「你掉毛。」厲驁把黃鼠狼撥開了一點,小綠尖兒最近收小弟真是越來越不講究了,回頭得說說。

「走了。」

「等等!」張科長急忙叫道,他人還沒過來,厲驁倒像是想起了什麼一樣又停下來了。

「對了!雖然是你們的人動手在前,但是我說話算話。」厲驁不知從哪掏出一本支票來,扯了一張簽了名卻還沒填數字的空白頁下來,放在桌子上,「你按市價自己填。」

張科長:「......」

「不是這個事,我這邊要救一個人...」眼看著厲驁變了臉色,張科長趕緊承諾:「如果能救,我私人欠你一份情。」

厲驁眉毛一豎,往常在謝銘面前耍賴撒渾的模樣更是看不到一丁點,他眼底積聚著怒意,屋外響晴的天竟是突兀的閃了道霹靂!

「憑什麼!」

他被人囚於井底七百多年,只為改一地風水,現在讓他救人,憑什麼?!若不是遇到了謝銘,讓他心甘情願隱姓埋名的過日子,這世間誰都別想好過!

「他是被妖所傷...」張科長忍不住辯解一二,畢竟這對厲驁也不過是舉手之勞。

他觀氣確有小成,厲驁的印堂清正寧和,不濁不亂,毫無晦澀,顯然已是放下了舊怨,所以他才試探著提了一提,卻沒想勾起了厲驁的邪性。

「人傷妖類便是天經地義?」厲驁咧了咧唇,眉眼間越發邪肆,「救人可以,先讓我討幾筆賬再說!」

壞了!張科長心裡一驚又一涼,暗暗攥緊了一把符籙。若是厲驁真的要去討舊賬,那他就算是拼著受傷也要強行留他一留了!

房間內的氣氛漸漸凝重起來,黃鼠狼有些怕懼的縮在牆角嗚咽兩聲...眼看事態一觸即發,一道手機鈴聲響了起來。

厲驁一身戾氣倏地和緩下來,他瞪了張科長一眼,警告他別亂出聲后,才接了電話。

「喂...」

「我馬上到,堵車?對!我給堵在路上了。」

「你先點東西,我不挑。」

「衣服?衣服沒有一點問題...」

厲驁打著電話眉目含笑,桃花繽紛,張科長偷偷抹了把汗。他對上厲驁根本沒有半點勝算,剛剛也全憑一股心勁強撐。現在這口氣一松,心勁一散就再也聚不起來了。

看著厲驁打完電話,張科長趁著他心情好趕緊的重提舊話:「我想救的人無辜受了牽連,他本人也有公司產業,願意傾家蕩產...」

「命都要沒了,傾不傾家、盪不蕩產的有屁用!」厲驁嘲了聲,根本不想再聽下去,「面也見了,錢也給了。你們的事我不奉陪,另請高人去。」

話音一落,厲驁開了門拔腿就走,黃鼠狼撲騰著小短腿追在他身後。路過門口的趙略時,它還快速放了一個極臭的屁!

趙略瞬間黑了一張臉。

厲驁直直走出了院子,就好似那道鐵門不存在般。黃鼠狼擰著身子從縫隙里鑽出去,跟著厲驁到了車旁。

往常這些小妖們也會跟著上車蹭一下座,厲驁從不介意。但是今天他開了車門頓了下,又給關上了。

黃鼠狼以為自己被拋棄了,人立而起,把爪爪團在胸前拜了又拜,它還不會說話,急得只會「咕咕嗚嗚」亂叫一通,一雙不大的黑豆豆眼盯著厲驁滿目哀求。

「你剛放屁了,臭。」厲驁面無表情的低頭看它。

黃鼠狼低頭嗅嗅,再抬頭的時候一臉無辜,彷彿在說「一點都不臭噠」。

「行了,別賣蠢了。」他指尖搓了搓,凝了一粒綠豆大小的金色珠子,彈進黃鼠狼嘴裡,「讓你好好的跟著謝銘,怎麼被抓了?」

「嗚嗚咕!」黃鼠狼吞了珠子一臉感激,使勁兒的把腦袋往上頂,並期待的看著厲驁。而厲驁則嫌棄的把一根手指抵在它額頭。

一小段以黃鼠狼的視角看到的畫面映入厲驁腦海,只不過三五秒后他就睜開眼,「胡靜?」

「你就只看到這麼多?」

聽到厲驁的問題黃鼠狼點點頭,兩爪一合作了一個關的動作,示意自己被關起來了後面什麼也沒看到。

厲驁看著它的眼神更加嫌棄了,「渣渣...好好修鍊,別給老子丟人!」

他被謝銘改造的「出口你我他,文明一個家」,也只有在這些小妖怪面前才會逞一逞威風,爆幾句粗口。

黃鼠狼聽了厲驁的話,原本拉長挺拔的身子還像一根法棍麵包似的,這會兒蔫塌塌的縮了回去,低著頭拿兩隻爪子捧著臉,一副傷心的模樣。

厲驁磨了磨牙,拿腳尖輕踢了下它的屁股,「行了,別裝了。讓小綠尖兒給你記一功,這回沒慫。」

黃鼠狼抬了爪爪覷了覷他的臉色,末了歡歡喜喜的作了個揖,又親昵的「咕咕」叫了一程。瞧見厲驁擺擺手,就乖覺的竄進路邊的花壇里回去了。

打發了黃鼠狼,厲驁抬腕看了眼時間后抬腿上車,一路上壓著最高限速趕到世紀大廈,在地下停車場停好車就上了電梯。

星海位於世紀大廈最頂層,號稱是可以看見整個N市的夜景,私下裡也被人叫做是「情侶約會聖地」。

當年他和謝銘的第一次約會就在這裡。

厲驁手裡拎著領帶,唇邊噙著一抹笑意,結婚十年後他又一次有了當年那種好似懷裡揣了一隻兔子的感覺。不過相較於那一回的拘束和青澀,現在更多了些促狹的期待。

門口的侍者早就換了一批人,厲驁下了電梯卻不進去,就站在門口摸出手機發了簡訊。

「我來了,可是門口不讓我進去。」

星海規定要正裝,當年的厲驁剛剛脫困,怕被人捷足先登先和謝銘有了感情,於是迫不及待的冒名相親,頂了人家的名字一頭闖進星海。

那時的他因為著裝,被攔在星海門外,是謝銘領他去換了衣服,又親手打了漂亮的溫莎結...那一晚的燈光、夜景,玫瑰、紅酒,他已全無印象,只記得那雙手靠近時的溫度,和落在他視線中,光潔的額與微顫的睫。

那時的他對這些繁瑣的人類社會的規矩懵懵懂懂,不清不楚,只憑著喜歡和執著去追逐謝銘。

於是在一起不到半年,他們就領了結婚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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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養妖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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