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章 鏡像人

不算昏迷的三天，劉耕來到劉一的世界，也快一周了。差不多一周的時間，他都沒有出過公寓所在的小區，準確的說是除了每隔一天下樓到超市買點東西，他都沒有離開過公寓。期間大使館的李參贊來過一次，詢問他的狀況，見他『好轉』了不少，也就放心了下來。至於學術交流的事情則是提都沒提，對於劉一這種『國寶級』的科學家來說，他的健康才是第一位的，況且這次所謂學術交流，本來也就是國家與國家之間，互相給個面子走個過場而已，大家表面朋友，怎麼可能那麼實在跟你交流？

這些日子劉耕雖然做了宅男，但是他也沒閑著。既然已經到了劉一的世界，並且明確了暫時無法回去的現實。劉耕也漸漸接受了劉一的身份，畢竟日子還得過，他又不能死了，誰知道死了之後是回到原來的世界還是真死了，這東西又不是網路遊戲，他還沒那麼大的膽子去試一下。

劉耕用這幾天的時間，調整了自己，把『劉耕的世界』的一切，都埋在了心底。這些事情他不打算對人提起，因為這個世界，沒有人能懂他在說些什麼，只會把他當成精神病。同時他也在努力接受劉一所在世界的訊息，他閱讀了劉一的日記，其中一些片段，與他在《請回答二零一四》中寫得一模一樣，但是他在書中沒有提及的那些，他也是不知道的，他從頭看了一遍，對劉一這個人更加了解了。劉耕發現，其實劉一這個人，或者說他在寫《請回答二零一四》的時候，設定的劉一這個角色，完全就是現實中的他的鏡像人。劉耕所不具備的優點和長處，在劉一身上體現得淋漓盡致。劉一的一切，都是他想要做到，但是沒能做到的。

現在他變成了劉一，因緣際會，但是劉耕心裡清楚，他沒有劉一那麼優秀。這是做不得假的事情，他可以在寫小說的時候，寥寥數語，把劉一捧成諾貝爾獎的獲得者，這不費什麼力氣，但是當他真的變成了劉一，他哪會什麼化學？所以他才能躲就躲，學術交流會上都是韓國化學界的頂尖人才，他這樣的，上台就是出醜。

這幾天，他也和劉一的父母通了電話。這方面倒是沒有什麼障礙，因為他在書里寫劉一的父母的時候，就是根據自己的父母為模板的，只是在某些事情上，稍微誇張了一些。視頻里的劉一的父母的樣子，與劉耕自己的父母一般無二，與二老的通話，也減少了一點他對原來世界的父母的思念。

劉一的行李箱中每一樣東西，劉耕都看了一遍。他發現劉一的幾乎所有東西，都是設置的指紋解鎖。而且安全防護的級別非常高，例如一個文件，竟然是用不知道是什麼金屬的盒子裝的，這個盒子上面就是一個指紋鎖。劉耕現在就是劉一，他的指紋自然能解開。但如果換了別人，這個盒子絕對是打不開的。劉耕雖然不知道這個盒子是什麼東西，但據他看過那麼多的電影電視劇的了解，這個盒子如果暴力打開，裡面的文件應該會自動銷毀。他看了一下裡面的文件，但是無奈他什麼也看不懂，全部都是英文加上化學符號，以他英語四級還給老師一半的實力，實在是搞不明白。但估計應該是論文之類的東西，他決定好好收起來，如果有一天他回到了自己的世界，劉一回了自己的身體，總不好把人家的東西弄沒了。

劉耕這樣做是因為，他有一個很合理的猜想。既然他能來到劉一的世界，那原本的劉一，應該就是去了他的世界。他承認劉一的優秀，劉一到了他的世界，以劉耕的身份活著，應該會讓『劉耕』變得更好。而他作為劉一活著的時候，雖然沒有讓『劉一』變得更好的能力，但至少也有義務讓情況不要變得太糟。這不是一種義務，如果非得明確一下，大概可以算是一種義氣吧。這種感覺挺微妙的，劉耕自己也說不明白。

至於泡妞大計……劉耕心裡是糾結的，因為他不知道劉一會如何做。他已經從夏天口中得知，劉一此行來韓國名義上是為了學術交流，但實質上是為了泡妞。作為身價二百億的富豪，作為學術界屈指可數的科學家，劉一當然有底氣這麼做，而且現實狀況來說，他百分之九十九會成功，拋開《請回答二零一四》裡面就是這麼寫的這個因素之外，條件如劉一這麼好，哪一個女人都很難拒絕。但如果劉一變成了劉耕，只是電視台派來韓國學習的一個小人物，他會不會去強行泡妞，這就說不準了，畢竟條件差了太多。

劉耕是一個緊守內心公平的人，他的原則就是，你在我的世界不泡我的妞，我在你的世界就不泡你的妞。如果你泡了我的妞，你別管我在我的世界能不能泡到，我也肯定會在你的世界泡你的妞。說起來有點繞口，但實際上還真的算是挺公平了。現在的問題是，他不知道劉一在他的世界有沒有泡他的妞，所以他才會糾結。兩個世界之間也沒個電話什麼的，如果能溝通一下就好了。

糾結幾天，劉耕還是決定，不做那個先開槍的人。他願意再等等，既然他能來到這個世界，那必然兩個世界之間是有聯繫的。他想尋找到那個關鍵，回到自己的世界去。這個世界雖然好，變成了劉一的他可謂是人生大贏家，但他總覺得虛幻，不屬於他。劉耕是一個內心略顯消極的人，如果一切都是夢幻泡影，他不想做那種過把癮就死的人。如果能回到正軌，還是回到正軌。他能做的，只是先守住那份義氣，不要把劉一的生活搞得太糟。

但是一直做宅男，也不現實。劉一在這個世界里的身份和地位，也絕對不允許他做一個宅男。這幾天沒出門，電話已經不斷的在打來了。夏天經常會打電話過來，詢問一些公司決策的事情，劉耕哪有這種經驗，每次他都是推給夏天，讓她自己做主，惹得夏天頻頻吐槽他是甩手掌柜。劉耕心裡暗想，我是個贗品啊，不甩手能行嗎？動輒就是幾千萬上億，我這輩子一百萬都沒見過，萬一說句話搞砸了……其實搞砸了，也沒人會說他什麼，在外人的眼裡，這都是他自己的生意，只是劉耕自己覺得他不是劉一，不想害人，也不想替劉一做主。

大使館那邊也要頂不住了，這次到韓國進行學術交流，名頭可是國家間的往來。就算劉耕想要消極，中科院的態度也不積極，但是面子上還是要過得去的。就算出了那麼大的事故，可是已經修養了一個星期，再拖著就有點說不過去了。早上李參贊又打電話過來，拜託劉耕一定給個面子，明天務必要出席東國大學的交流會。韓國方面的姿態擺的很低，傳過話來說他們也體諒劉一教授遭遇了這麼大的事情，肯定會受到影響，不宜太過用腦，所以這次交流會只是友誼上的交流，不涉及到學術問題，主要是見一下東國大學的優秀人才以及從東國大學走出來的社會名人，以此體現東國大學對於劉一教授的歡迎與熱情。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李參贊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同時他也感覺到了劉一的影響力。要知道韓國人出了名的死鴨子嘴硬，如果不是對劉一推崇備至，崇拜已極，他們怎麼會這麼低的姿態。以前學術交流的時候，李參贊也不是沒有見到過，明明不如你，還要吹牛皮，他們自己的學術期刊上，永遠是韓國科學家再創佳績，宇宙第一。這回劉一來了，好嘛，嘴巴都貼了封條，一個敢吹的都沒有了。

劉耕已經推了一次，實在是張不開嘴推第二次了。況且他也明白，再推一次又能怎樣，也不能一直推下去，反正這次也說了不是交流學術，他琢磨應該能對付過去，也就答應了下來。掛斷電話他打開手機中的日曆才發現，原來今天是平安夜，明天是聖誕節。

「還真會趕時間。」劉耕笑了笑，把手機揣回兜里，從錢包里拿了一些零錢，準備出去吃個飯，然後再找個地方理髮。大使館給安排的公寓，在清潭洞不算是頂級富人區也是中上等，附近設施都很完善，理髮的地方附近就有。

剛開門出來，迎面碰到了外賣小哥。外賣小哥見他出門，忙跟他打了招呼。這幾天劉耕沒怎麼出門，點的都是他家的外賣，倆人已經熟絡了起來，外賣小哥叫崔俊浩，剛剛高中畢業學習成績不好，不打算考大學了，而是準備去參軍，他的年齡距離允許參軍還小一歲，所以就在餐館找了個送餐的工作，是個挺不錯的小夥子。

這一層只有兩戶，劉耕又沒點外賣，這外賣是誰點的不言而喻。這讓劉耕又想起了那天聽到的聲音，他實在是太好奇對門住著一個什麼樣的人了。

劉耕見外賣小哥跟他打完了招呼向對門走過去，抿了下嘴唇，湊了過來：「俊浩？」

「哥，怎麼了？」外賣小哥聽到他的聲音，收回了將要按門鈴的胳膊，回頭疑惑道。

「你送外賣這麼久了，真的一次也沒見過對門的人啊？」

俊浩聞言笑了，道：「哥，我騙你這個幹什麼，我是真的沒見過，每次都是放門口。」

劉耕勾著俊浩的肩膀，又道：「你就一點也不好奇？」

「呃……」俊浩皺了皺眉，道：「說一點也不好奇，那肯定是撒謊，可是人家不想出來，肯定有不想出來的理由吧，我只是來送外賣，怎麼好讓客人不高興了、」

「也對……」劉耕點點頭，忽然嘿嘿笑了笑，小聲道：「這事兒你不好做，我沒關係呀，她是我的鄰居，又不是我的客人……這樣吧，你把她的外賣給我……我就說剛剛在樓下碰到你了，也有我的外賣，今天平安夜，點外賣的人多，你實在太忙了，湊巧碰到我，我就幫忙拿上來了，鄰居嘛，這種事情也很正常。」

俊浩猶豫道：「哥，這樣不好吧，這不是騙人么，萬一她有難言之隱……」

「我就是有點好奇，有什麼難言之隱是怕看的……如果她真的有困難，我們還能幫上一把。」劉耕這樣說可不是大話，他現在是劉一，如果對門真的是有困難，作為他到這個世界第一個鄰居，也算是緣分，他就幫一把，對劉一來說也不算什麼大事，權當是做慈善了。見俊浩還拿不定主意，劉耕直接伸手接了過來。俊浩嘆了口氣，只好道：「那哥你保證別把我說出去，給我差評會扣錢的。」

「你放心吧。」劉耕大咧咧擺擺手，俊浩不想牽扯進來，趕緊按了電梯下樓去了。

劉耕來到對門門口，抬頭看到了一個監控攝像頭，找准了攝像頭的監控死角站了過去，側著身體伸手按了下門鈴。

對講器傳出聲音：「是外賣嗎？放在門口就好了，錢我已經在線付過了，會給你好評的。」果然還是那些話，劉耕心裡嘀咕，莫名有些期待起來，同時他也有些疑惑，因為這個聲音他覺得有些熟悉，這可是怪事了，滿打滿算他也只聽過這個聲音兩次，怎麼就有熟悉的感覺了呢？

「唔、」劉耕屏氣凝神，學著俊浩的聲音答應了一聲，監控里也看不到人，屋裡的人以為送外賣的人走了，就把門打開了，殊不知劉耕就站住門口。

門開了，這是一個穿著睡衣，腳踩鯊魚拖鞋女孩，蹲在門口伸出手來想拿外賣。但是當她伸出手來，在習慣可以摸到外賣的地方抓了一下，卻撲了個空。她疑惑地『咦』了一聲，突然她的外賣『啪』的一聲掉在了面前，炸醬麵的湯汁都濺了出來，嚇了她一跳，跌坐在了門口的墊子上。

女孩驚魂甫定地抬起頭，看到的是劉耕獃滯掉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