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9 毒與醫

109 毒與醫

「因先輩前事牽涉過廣,二叔為人胸襟闊達,為避免我心存芥蒂,並未同我詳細說過這些陳年往事,倒是因我少時固執難纏,姨母同我講了不少「,」像是想到些什麼,蘇行蘊略略勾唇一哂笑,聲音略啞然,林青穗想起了蘇府里那位笑面小孟氏,思及其中牽扯複雜,更加好奇地屏息聽他繼續講。

「聽聞我二叔少時聰穎無雙,才學出眾,卻因祖母早病逝世,二叔自幼便有心鑽研醫道,因我父親尚武,祖父便睜隻眼閉隻眼任二叔學醫,以至於二叔此後以遊學之名瞞着府里人拜入蘇澤藥王谷,祖父過了許久才得知,百般無奈之下也只得放任其自如,」說起祖父,蘇行蘊不由得微微笑了一下。

林青穗輕輕嘆了一聲,按理說,京城官家子弟,又是個出類拔萃的少年,眼可見的前途無量,跑到世外荒谷去學醫,一般大戶人家哪受得住這樣的鬧騰,但想及蘇行蘊說的祖母早逝之事,也是情有可原,想必蘇家祖父是位極為重情開明的人物。

「原本二叔瞞祖父瞞得緊,拜入藥王谷又被冠了名號「虞離」,誰也不曉得他的行蹤,被祖父識破還有段故事。」

「當年溫參政府中大公子溫慎突生猛疾,溫府廣向天下求良醫,無果,最後也不知道誰出的主意,溫府使出了渾身解數請出了藥王谷的人,果然藥王穀神醫名不虛傳,短短數月竟醫好了那位大公子。溫府為慶賀大擺宴席,我祖父受邀前往,也是想見識見識神醫乃何方高人,好巧不巧,那幾位藥王穀神醫之一,竟是自己遊學已久的親兒!」

「噗,」林青穗忍不住一聲笑:「蘇老將軍這不得又喜又氣?」

「可不是!」蘇行蘊一攤手,「別看我二叔人前端著仙人似的,見了祖父嚇得立馬牽了馬就逃,被祖父逮住捉回家中一頓好教訓,書房禁閉了好幾日,吃喝都不給供,還是溫府與藥王谷的人來求情,才放出來全了他的面子。」

「溫府?」林青穗這時才品出這處關鍵來:「難道就因這事才認識了溫夫人?」

「...是,」蘇行蘊聲音里剛起的笑意漸收,「就因這遭,治好了溫府的大公子溫慎,當年那位溫家最小的小姐溫清影,才與我二叔相識。」

「二叔軟磨硬泡才求得了祖父諒解,我祖父思慮再三,木已成舟也凹不回來了,便放手讓他又跟着藥王谷的人走了,誰曾想,因這趟救治,結下了...緣。」

「溫家么小姐溫清影,也不知是我二叔年少桀驁得罪了她,還是在當時溫府數月相處已然...有些意思,」大約是長輩之事小輩不好置喙,溫行蘊說到這裏有些吞吐。

「總之,這么小姐性格灑脫,手段也了得,也不知使了什麼法子,讓府裏頭主母點頭同意了,跟着藥王谷的人入了蘇澤,更有甚者,也拜入了藥王谷門下,跟我二叔,成了同門師兄妹。」

「呀...」林青穗聽得入了神:「原來竟是如此,既然與二叔是同門師兄妹,那那...那溫夫人怎會說自己不會醫?」

「她的確不會醫,」蘇行蘊蹙眉,「醫術之道,事關人命,非得苦心孤詣鑽研琢磨,豈是說精通就能精通。溫小姐當年是堵著一口氣,要同我二叔較勁比高低,因不肯被看輕才到藥王谷去求藝,她若想在醫術上比過我二叔,哪怕再學個十年也怕追趕不及,誰料想這位小姐另闢蹊徑,找了個...險峭捷徑。」

「她,她學毒術?」

「對,」蘇行蘊臉色漸沉,「有葯必有毒,許多急症需得以毒攻毒,可惜世人談毒色變,生怕習了毒術就成了魔頭一般。實則並不然,毒術比藥理更晦澀難通。」

「藥王谷曾有位善毒的老祖師,年已過百,常年居在山谷偏院,據說練毒都練成毒聖,是個古怪的老頭,無奈眾人敬之畏之,卻無人敢接近,溫小姐險棋一著,竟跟着藥王谷的老祖師修起了毒術。」

「其實....有鑽研毒術的巧思和功夫,她學醫也未必不如我二叔,」蘇行蘊聲音低沉,摻雜着複雜情緒,「那時溫夫人不到豆蔻年紀,年少氣盛,在修習毒術上極具天賦,她甚至敢在自己身上下手,往往受了毒,祖師爺便喚人讓二叔去練解藥調理,大約後面我二叔退了一步勸通了她,才讓她沒敢拿自己的身子撒氣。」

「你也知二叔他就是個面冷心軟的,溫小姐就是仗着這點,央著祖師爺讓二叔也住進了他們院子,這邊使毒,那邊就醫,二叔收拾爛攤子收拾慣了,溫小姐容貌又是個不錯的,就是不說,想也想得到,她這份烈性子最是對我二叔口味,一二來去的,二叔心動那是早晚的事。」

談及男女之事,林青穗也有些羞赧尷尬,結結巴巴道:「那..那倒是,溫夫人如今都是極美的,與人相處也爽快,是,是很難不心動。」

按照這通說法,溫夫人和蘇二叔兩人,男才女貌,志趣相投,家世也門當戶對,能說得上是天作之合,「那之後,發生了什麼,現在怎麼會?」

「之後,呵,」蘇行蘊一聲冷笑,「之後的事情我姨母不知內情,只說是溫家小姐負了二叔,另嫁了位小將,那小將戰死沙場,留下了溫行易這跟獨苗。」

「咦?怎麼回!」這故事突然急轉直下,變數陡然得讓人摸不著頭腦。

「是,我跟你說的這些,是我纏着姨母,向家裏老管家他們偷偷打聽來的,這些隱情外邊的人自然無從得知,你知道溫夫人在外的說法是什麼么?」

蘇行蘊的聲音轉瞬變得生冷,「世人周知的說法,是藥王穀神醫在溫府救治大公子溫慎那一回,神醫一眼瞧中了溫家么小姐天資過人,主動收為關門女弟子,央著溫家人,將其帶回谷中學醫栽培。」

「那高門貴戶為了不落面子,拿這樣的說法借口搪塞,倒也說得過去,」林青穗暗忱。

「溫家么小姐在蘇澤學道數年,果然習醫有術,幫朝中許多貴婦治好了隱疾,功德無量,她在藥王谷的名號是「冰羅娘子」,朝中閨閣女子有疾,皆以求得冰羅娘子探診為榮。」

蘇行蘊哼了一聲,暗有怨氣小聲說:「實際上冰羅娘子不毒死她們就是萬幸了,還不是全靠我二叔在背後撐腰。然而為避嫌,幾乎無人知曉,冰羅娘子隨行的藥師,是我二叔,蘇家二公子蘇靖歇。」

「邊關禹城之戰那年,溫行易那小子還沒出生。我父親那時奉旨隨軍出征,同行的還有溫家大少爺,溫慎,」蘇行蘊話鋒忽地一轉,林青穗眼睫一閃,心跳莫名急促起來。

「外族莽夫悍戾,謀划多年有備而來,而我朝邊關防守失當,被打得措手不及,連失三城,」蘇行蘊微微眯着眼睛,攥緊了雙手:「直到朝廷調兵遣將抵達,才險險守住禹城,未一退再退,兩軍鏖戰數月,戰報不斷,損失慘重。」

「半年後,我祖父在家牽掛心憂,按捺不住地請命掛帥出征,因我母親亦是出生武將世家,在家中焦急如焚,索性拜了諭旨,以我祖父年邁體力已弱為由,請替我祖父前往支援我父,而我二叔戰事初起之時,便受我父命照應兄嫂,攔不住我母親去戰場,便跟着一同隨行。」

簡簡單單幾句描述,林青穗聽得心驚肉跳,背脊爬起了一股寒意,手心也生出了冷汗,這一遭戰事,搭上的可是一大家子的性命。

蘇行蘊垂頭定了定紊亂的心緒,再攥了攥拳,牙根一咬,暗暗吸了一口氣,側頭瞥向林青穗,見她臉色發白,這才平復一下語氣,故作輕描淡寫道:「戰事無常,我父母親為國盡忠,縱然...」說道這裏到底禁不住哽聲:「縱然....亦是無憾。」

林青穗已經想到了戰事結局,鼻頭莫名一酸,眼眶霎時盈了一層霧氣,「要不,要不別說了,我大概知曉了。」

「無事...」蘇行蘊滾了滾咽喉,壓下了胸口悲愴,咳了聲道:「無事,總歸我府里前塵往事,你這個主母得知無不盡才行。」

「我父親有我母親和二叔助力,加之主帥整軍得當,我軍戰事上漸佔上風,哦,對了,還有冰羅娘子,」蘇行蘊這才想起初衷來,「我二叔既然去了邊關,溫清影肯定怎麼說也得想方設法跟着去的。」

「入了冬月之後,邊關氣候惡劣,已不適合再戰,但因我軍戰術運籌得當,巧打強攻,外族一時間抵禦不住,我軍連連大捷,一舉奪回失地,滿朝大喜,舉國同賀,」蘇行蘊雙掌一握:「當是時,掛帥的是鎮南侯爺夏閔於,其次左右兩將分別是我父蘇靖西,溫府大少溫慎,其餘副將參事等人已□□居多。」

「夏侯爺是烈性武將,見戰事漸佳,便忍不生出雄心壯志,有意趁虛而入一鼓作氣收復關外,戰士們也正在血性頭上,眾將領商榷謀劃了幾天幾夜,向聖上請旨是否再深入戰場,」蘇行蘊額首眉頭攏成山峰,他曾偷看過父親給祖父的家書,父親筆下之意,分明已隱隱勘測了再鏖戰下去恐生變數,擔憂我戰士戰馬撐不住寒冬,因而以靜制動修復城池為佳。

「這怎可!」林青穗激動之下忍不住脫口而出,「寒冬臘月顯然關外人更抗凍,再打下去豈不是我方要吃虧?」

「是,咱們如今再看自然能看得清,」蘇行蘊道,「但是,當年連收幾城的戰勢驚人,捷報不斷,滿朝文武官的熱血收不住,甚至傳出天降神諭,當年寒冬時帝都百里桃花乍開,乃大喜之兆。加之溫參政,也就是現在的溫相,一道奏摺奉上,能戰,可勝」。

「溫相...怎麼會?」林青穗不敢置信。

「我曾經也苦苦不明,溫相雖與我祖父政見不合,才學謀略卻有過人之處,才深得聖上信任,連我祖父都主張休戰,何況此戰溫慎同為身涉其中,溫相怎會貿貿然上旨可戰。」

「直到有一年,我年少無畏,去藥王谷祭拜那位善毒的祖師爺時,才隱約窺得隱情。」

「如果我猜的不錯,當年的溫參政上的那道摺子,是其子溫慎之意,而溫慎敢戰,因為有其妹,也就是藥王谷的毒聖傳人,溫清影。」166閱讀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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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子金黃杏子肥(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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