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東歐魅影 (2)

第三十一章 東歐魅影 (2)

?「等很久了吧?」汪屹走到仍有些發愣的陳盈面前。他穿著深藍色的牛仔褲,黑色短款羽絨服,腳上還是那雙陳盈在英國見過的運動鞋。他圍著灰白色圍巾,黃色的亞洲面孔在人群中特別顯眼。

「還好。」她只背了離開賓館時的雙肩包,裡面空蕩蕩的。他自然地從她肩上奪過包,提在手裡,另一隻手推著銀灰色的攜帶型行李箱往出口走去。

「坐公交車如何?」他指著不遠處的179路公車站牌說,「順道看看城市風光。」

她無言地跟在他身後,耐心等著公交車到來。她看著釘在立柱上的汽車時刻表,意識到自從離開布魯塞爾就忘記調整時差。她不慌不忙,心裡盤算著過一會兒經過天文鐘時可以校正時間。她們乘坐麵包樣的公交車向市區出發。這輛車讓她想起小時候在家門口經常穿行的那路車,也是像這樣白色的頂,車窗以下都塗成鮮艷的硃紅色。

「這是查理大橋?」他們在她早晨乘坐的地鐵站附近下車,汪屹望著橋頭高大的門樓讚歎,「比我想象的還要壯觀。」

他忍不住停下腳步,靜靜地觀察那些巴洛克式浮雕。

「你說,為什麼大家都喜歡在這裡留念?」他們走到大橋中間,看著一群遊客正圍著右側第八尊雕像拍照,這座雕像身著祭衣,左手抱持十字架右手輕執金棕櫚葉,他充滿憐惜地看著面前的世界,身後有個極特別的五星光環。他腳下基石的兩側底座花紋被磨得發亮,許多遊客邊摸浮雕邊合影。

「這位是聖約翰?內波穆克主教——也是皇家牧師。」陳盈看著雕像憂傷的神情說,「據說當時的捷克國王懷疑王后不忠,而主教拒絕向國王透露王后懺悔的內容。憤怒的國王命人將內波穆克主教從查理大橋投入河中,在他被河水淹沒的天空中出現五顆燦爛的金星。後來這位主教被追封為捷克聖徒。看到那邊的金色十字架了么?」她指著橋中間的一座雕塑說,「傳說那就是這位主教殉難的位置。這裡基座的兩塊銅浮雕,左邊是『王后懺悔圖』,右邊是主教投河的場景。」

「不知道一個人要隱藏多少秘密,才能平靜地了卻一生。」汪屹仰頭輕輕嘆息。

「特別還是他人的秘密。」陳盈補充。

他們站在橋邊,看來來往往的遊客在主教雕塑前拍照。清晨河上升起的白色迷霧在太陽的照射下消散,河水從屹立數百年的橋下淌過,大概因為是冬季,水裡一隻野禽也沒有。他們朝河岸另一側走去,可以望見山坡上鱗次櫛比地布滿紅色屋頂的多層建築。陳盈雙手插進衣兜,獨自在前面帶路。汪屹背著她的包,推著行李箱。周圍的遊客像河水般湧來,從他們身邊經過,又匆匆向前。

「我想要一間單人房。」在陳盈住的旅館前台,汪屹對登記的服務生說。

「為什麼講德語?」陳盈壓低聲音問。

「在異國他鄉說另一種語言會讓你感到身臨其境。」他點頭接過房間鑰匙牌說,「不同的語言可以使人的思維浸入當地文化,邏輯和行為方式也將產生相應變化。開始我會注意這些,後來成為習慣,隨著時間增長融進血液里,成為生活的一部分。」

她領著他走過狹窄昏暗的過道,鋪著舊地毯的木地板用嘎吱聲表示歡迎。他們在一個酷似鐵籠的門前等著,門旁的鐵柵欄上只有一隻紅色按鈕。按下按鈕,一會兒鐵籠上方傳來皮帶劃過輪軸的聲音。又過一會兒,原本擋在門口的鐵柵欄被壓縮向一側,黃色的電梯門打開,他們趕忙擠進四壁塗著米黃色油漆的電梯,汪屹行李箱底部輪軸正壓在陳盈腳上。電梯里只有他們兩個人,電梯門裝著面半人高的鏡子,大概想通過反射顯得空間更寬闊些。從門縫中可以看到電梯在搖搖晃晃地上行,隨著刺耳的咯吱聲停在二樓電梯口。

「我想我們到了。」陳盈說。

汪屹費力扒開關在電梯外側的鐵柵欄門,把行李箱推出去。他們在昏暗的樓道里查找房間號牌,最後來到一扇塗著深棕色油漆的門前。

「207——嗯——我喜歡『7』這個數字。」汪屹掏出銅鑰匙,使勁在鎖眼裡轉動,「你住哪間?」

「208。」陳盈看著他推開門,幫他拉亮過道的燈,「我看不出這些數字有什麼重要,反正我們都是這座城市的過客。」

汪屹在房間四處走動,觀察室內陳設。他打開窗帘,靠著陽台邊緣的欄杆向下看。這是座僅有三層樓的旅館,在二層陽台緊連接旁邊民居的紅色屋頂。下面是狹窄的街巷,鋪著磨得光滑的碎石,晨霧給石子表面留下濕潤的氣息,滋養在夾縫中生存的青苔。偶爾有人從巷子里經過,早上陳盈在這裡還遇到一個賣手編草蟲的中國人。他看起來大概四五十歲,坐在馬札上,面前的竹筐邊緣掛著一隻只螳螂、蝴蝶和蟋蟀。他用中文和她隨意攀談,給她說自己家裡的情況,為她指明去皇宮的山路。

他現在不見了,連同他用靈巧雙手編出的作品一同消失了。陳盈扶著欄杆小心地向記憶中的方向望去,除了一家剛剛鋪開的水果攤,那裡什麼也沒有。火藥塔和老市政廳憑著別具特色的黑色尖頂矗立在河的另一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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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塵梵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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