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孤身旅行者 (2)

第二十九章 孤身旅行者 (2)

?拿到行李,陳盈從汽車站取了份免費地圖,粗略地研究這個古老的水上城市。城市由一圈圈同心水道包圍而成,靶型設計的中心不是市政廳而是1889年建成的中央火車站。同心水道上建立起許多橋樑,使陸地交通暢行無阻。陳盈尋找到想住的旅館,打算前去問詢還有沒有空房。她打算把自己的計劃告知剛認識的澳大利亞女孩,看她是否願意同往。

然而車站大門口沒有背包的短髮身影。

陳盈跑到問詢處,一位車站巡警告訴她,在他們乘坐的汽車到達后不久,那個女孩就獨自離開了。

「丟什麼東西了嗎?」警察問。

「沒有。」陳盈摸摸衣兜里的護照和錢包,「我和她只是剛剛相約在這裡碰面。」

她獨自拖著行李箱離開,就像前往布魯塞爾車站時那樣。

一刻鐘后,她揣著門卡,坐在旅店雪白的床單上收拾衣物。她把帶來的臟衣服在水池裡洗乾淨,從衣櫃里拿出衣架,逐件撐開晾在衛生間的通風口下。

時間已經到了中午,天空依舊灰濛濛的。她來到街上,走進旅館附近的快餐店,要了份漢堡,坐在靠窗的位置上就著可樂吃起來。雲層漸漸分開,東方的天空正開始變藍,太陽從縫隙中露出光彩奪目的面龐。可樂中包含的二氧化碳氣泡從原本附著的紙杯內壁上升到液體表面,它們企圖逃離,努力要融入自由的空氣,掙脫液體的束縛時發出啪啪的輕響。

陳盈在桌上鋪開旅遊地圖,認真地看。窗外人影匆匆,一輛輛自行車從面前駛過,如同古老的黑白電影逐幀放映。隆冬時節,烏青色的水面上升起氤氳霧氣,組成道路的碎石表面已磨得圓潤光滑,陳盈沿著這些仍顯崎嶇的小路朝博物館走去。陽光照在她黑色的羽絨服上,不一會使她熱得有些透不過氣。沒有嚮導,沒有同伴,她片刻也不停息。紅嘴鷗恣意地飛來飛去,偶爾落在橋邊欄杆上,歪著頭打量她。看膩了就伸出一米長的翅膀,乘著橋下船隻經過時引發的氣流自由地滑翔。

她穿過一片樹林,踏上戴著被霧氣浸濕的草坪,在一座灰白色的現代建筑前停下腳步。黑底白字的標誌牌上寫著畫家的名字。這是星期一,每周上班族最心煩意亂的那一天。

售票處沒什麼人,她很快背著包走入陽光大廳。禮品店裡擠滿了各國遊客,他們在搶購紀念品,那些質地精良的仿製品無疑是首選,收款台的工作人員忙得不亦樂乎。陳盈沒有在這裡逗留。她隔著玻璃門看那些狂熱的藝術愛好者在幾分鐘內刷爆信用卡,他們抱怨喜歡的東西太多,錢沒帶夠,又怕心儀的畫作售空。不同語言在空中傳遞,像進行某種辯論,又像在參加集會。

陳盈轉身進入展廳,門口是梵高最知名的第二幅自畫像,炫動的冰藍色背景和肖像橘紅色鬍鬚形成鮮明對比,肖像的表情如此嚴肅、緊張,熱切而憂傷的眼睛看著從畫前經過的每一個人。陳盈感到自己被那雙綠色眸子吸引,不能離去。

這裡有二百多幅作品,包括幾十張自畫像和十數張向日葵。這位孤獨的畫家生前飽受孤獨折磨,二十七歲才入行,直至去世也未得到認可。他孤獨的一生全都寫進信里,畫在油布上,他用這種辦法記錄自己的內心,期待雲開月明的那天到來。陳盈一幅幅作品地看,從梵高年輕時期的素寫到其後期舉世聞名的油畫。她看著他模仿米勒的作品,相似的《播種者》,梵高細緻地臨摹,到後期發揮創作,完全展示出獨特的風格。她看到展示櫃里文森特寫給弟弟提奧的信:

「……我想畫出觸動人心的素描,想透過人物或風景表達不是傷感的憂鬱,而是真摯的悲傷……」

那些愉快的黃顏色雀躍在梵高的每一幅畫作中,像淘氣的火苗又像閃爍的星星。猶如撥雲見日般,它點亮了每一位參觀者的心情,連窗外再次略顯陰霾的天空也無法削減這種力量。畫家心中的火,正通過那些明快的顏色順著眼睛溫暖進陳盈的心。她在博物館里一直呆到下午茶時間,直到肚子餓得受不了才準備離去。她著魔似的盯著那些自畫像,感受梵高透露出的信息,認為自己有義務去破解那些五彩斑斕的密碼。

獨自旅行會改變一個人,它教會人重新認識自己。陳盈之前閱讀有關梵高的事迹,十分不解他割耳的行為。這段往事撲朔迷離,幾種說法孰是孰非至今尚無定論。如今看過諸多原作,陳盈釋然了。她相信這是畫家示愛的方式,將身體的一部分許給對方,這是許多西方人向情人表明心跡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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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塵梵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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