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酒後真言 (1)

第二十一章 酒後真言 (1)

當日下午,陳盈按照汪屹說的在國際交流中心登記了機票事宜。秦宏吃過午飯和她匆匆告別,他整個下午都在宿舍樓里度過。她能理解他的心情,獨自在圖書館看書,直到落日的餘暉傾瀉在一半被松枝遮蓋了的窗檯前。臨近期末,自習室座無虛席,這種充實的景象讓她暫時忘記上午的經歷,畢竟那是他人的畢業典禮。

到晚飯的檔口,仍不見他的消息。她寂寞地合上電腦,往包里收拾書本。這樣的事情,在遇見秦宏前,本不知已發生過多少回。她習慣性地最後拿起記錄本,查看第二天的安排。本子紙頁間夾著他送的書籤,一輪滿月的底色上印著兩個人都喜歡的一首詩:

「我終於明白

世間有一種思緒

無法用言語形容

粗獷而憂傷

回聲的百轉千回

而守候的是

執著

一如月光下的高原

一抹淡淡痴痴的笑

笑那浮華落盡月色如洗

笑那悄然而逝飛花萬盞」

陳盈仔細看了幾遍這些句子,將書籤插回原處。她看著西邊顏色正變得越發濃重的火燒雲,回想早晨的致辭。提到的那些人、那些事原本與她無關,如果不是遇到秦宏,也許就和平時在禮堂舉行的各種活動一樣,從她身邊輕輕掠過,經不起一點波瀾。她嘆了口氣,背著書包從台階下去。圖書館門口的樹下沒有他熟悉的身影。風還在從草坪悄悄地吹過來,挑起她耳邊幾縷長發。

她習慣性地來到男生樓下,看那陳舊的窗戶透出燈光。樓門口人影進進出出,老大爺警惕地從鏡框上打量每一個人。沒有約定,她隻身站在樓下,看著來來往往的人流,忘記自己要去吃晚飯的事。

「丫頭怎麼在這發獃哪?」郭老闆騎著電動三輪車在她面前停下。他穿著去年初秋時的短褂和短褲,腳下蹚著磨了一半鞋底的人字拖。

「沒什麼。」她紅著臉低下頭。

「這樓的學生是不是要畢業了?」郭老闆精明地問,「估計也有不少書啊,衣服啊帶不走吧?」

「是。」

「你認識他們這些人不?我可以幫他們處理點東西。」

「行,我聯繫一下告訴您。」她有點猶豫地說。

「聯繫好了跟我講,不會虧待你的。」老闆說著點燃一支煙,仰頭看了看,「這樓住的是男生吧?」

畢業生收書這樣的經歷,她去年已經做過一次。不同的樓,相同的事,根本難不倒她。她總能輕易和宿管阿姨或者大爺搭上話,攀談幾次后就可以在單元入口處的黑板上寫好廣告,和即將畢業的學生們約定好廢棄衣物用品或者書籍的安置地點。對於那些特別較真的,她也不吝惜和他們討價還價,最後支付一些報酬。這是一筆不錯的生意,互利共贏,就像每年新生入學時倒賣生活用品一樣,回報也令人滿意——這樣的事她每年做一次就可以支付一學期的學費。

「嗯。」她邊答應邊慢吞吞地向一旁走去,「今天晚上不行,我明天再聯繫您。」

「有什麼問題告訴我啊!」郭老闆在她背後高聲說。

回到寢室,她把整理好的考卷題目和答案發到教授指定的郵箱,然後她長吁一口氣,趴在桌子上。孫瑋和吳雲還沒有回來,小白正在她床上打呼嚕,一對豎起的耳朵輕輕地抽動。

「你的另一位主人就要離開這裡。」她看著貓,不知不覺眼睛濕潤了。

她也不知道為什麼會流淚。也許每年的六七月份都是富於情感的時節,有人的命運在這時被決定,或來到,或離開,總有人欣喜若狂,也有人黯然神傷。她是懂得這些的,知道無論是怎樣的筵席,總有曲終人散之時。她剋制自己不去給他打電話,不問他在做什麼。她已經完成本學期的全部考試,只差線性代數課的監考和閱卷工作。暑假就要來臨,她該是輕鬆愉快的。

電話鈴響了。小白頗為不滿地翻個身,露出毛茸茸的白肚皮。

「喂?」她盡量輕聲說。

「吃飯了嗎——你?」秦宏在電話里語無倫次地問。

「還沒。」她抽了抽鼻子。

「你先吃——一會兒我再打過來。」他說完砰地掛上電話,留下一片忙音。

陳盈愣了一愣,放下話筒,附身從食物箱里挖出一碗泡麵。她撕開泡麵包裝,加好佐料和食材,用暖壺向碗里倒些水,隨手拿個蓋子蒙住碗口。趁著面在熱水裡慢慢舒展的工夫,她打開電腦在網上發收舊書和衣物的廣告。

面泡開了。她揭起蓋子,用塑料叉子攪了攪,順手打開前一晚下的電影,邊吃邊看。

電話又響了。

「吃完了沒?」秦宏在那邊說,「我在樓下等你呢。」

「還在吃,稍微等會兒,不然你先回去。」

「你快下來。」他武斷地說完又切斷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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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塵梵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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