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物以類聚

第三章 物以類聚

曲以嵐縮回馬車內,順着撩開劃破的帘子向外看,櫻花小心的坐到她旁邊,「小姐有什麼想法?」

「師兄說是仇家湊巧看見我們,可是對方明明是做了完全的準備來突襲的,因為七師兄一點都沒認出對方是哪門哪派,誰會一早知道今天出門要準備偷襲。」

「小姐可是懷疑花月盈了?」

「我要去玉留山十分突然,頭一天說好的第二天就出發了,外人哪裏會知道這些。可如果真是她的話,她手裏怎麼會有這樣的人手的?」曲以嵐只怕花月盈手裏已經有一部分清宗的權勢了。

櫻花就知道曲以嵐又要急了,「不會吧?她也算是個夫人,有些人保護她也正常。再說了,也不一定就是啊。」

曲以嵐聲音微弱道,「不管是誰,他們一定會再來的。而且最近梅雨時節,山路難走,要是對方趁那時再出手,說不準這些人都要受傷,七師兄一定也想到這一點了,他得一直保持警惕提防著才行。」

恰此時木含月在馬車外的聲音響起,「少掌門,我們就在近旁護送,要是有事你就喊一聲。」

曲以嵐重新掀開劃破的車簾,正見木含月正騎着馬在旁邊走。她一下就對上了七師兄笑盈盈的眼眸,那裏面有安撫、有堅定。她左右看看,原來所有弟子都已經改了行進隊形,圍在她的馬車旁邊。

她心裏有點放心,澀澀的道謝,「謝謝七師兄~」

「無事。」

這畢竟是曲以嵐第一次外出,也是第一次在外遇險,她其實是不知七師兄底細的。若是早知道會有突襲,此行應當派大師兄和三師兄這兩位生猛的來。木含月排在第七,還是太年輕了些。

越是臨近天黑,木含月越是擔憂,這黑雲頂在腦袋上就是遲遲不下,估計等待着他們的是場罕見的瓢潑大雨。再晚一些就要徹底看不清道路了,那時若是再遇突襲,恐怕就沒那麼好對付。

木含月已經大概猜到那些刺客的用意了,若不是為了試探虛實,那就是為了打草驚蛇。就算對方今晚不動手,他們也得熬著,明晚不動手,一樣還是要熬著。

正當他思量著去前面那個村落的客棧休息一下安全,還是今晚暫時在荒郊野嶺躲一下安全的時候。曲以嵐又撩開了車簾問他,「師兄,我們今晚怎麼辦?」

木含月見曲以嵐也提了這個問題,就知道這小丫頭心思多,「我也還在考慮,就怕住在野外讓你也受苦了。」

「沒事的,馬車裏也很寬敞,嵐兒沒那麼嬌氣。」

兩人正說着話,木含月忽然眼神犀利的看向路前方。曲以嵐趴在窗框上側頭望去,就見遠處路的盡頭出現一個黑色的人影,正晃悠悠的慢慢往這裏走來。

木含月立刻將劍提在手上對她說道,「你先進去吧。」

「有師兄在肯定會保我無事,只是這人……」曲以嵐眯起眼來細細看着遠處那人,因天色昏暗看不真切,總覺得對方有些怪異。

木含月沒再要求曲以嵐進馬車去,但之前的遇襲讓所有人都太過警惕,他暗自提着劍往曲以嵐身邊靠了靠,所有清宗弟子也都戒備起來。

兩方人不斷靠近著,曲以嵐這才慢慢看清那人。這大概是個十歲出頭身材瘦弱的男孩,他蓬頭垢面、衣衫襤褸,身上有些刺目的新傷。

木含月略微鬆口氣道:「只是個乞丐。」但是現在情況危急,敵暗我明,木含月還是小心的暗自示意一眾弟子謹慎起來,直到這人離開為止。

那男孩越走越近,每一步都舉步維艱,還有絲失魂落魄。木含月等人停住腳步不動了,可是那個男孩也只是慢慢走路,彷彿對周遭劍拔弩張的俠客們視而不見。而且擦肩而過的那一會兒,他甚至完全無視了木含月凌厲的目光,都沒側目看一眼這群人。

曲以嵐趴在窗沿上看他,心裏恍然的想着,這樣的人看起來更像是突遭變故,肯定不是乞丐。

忽然,那男孩腳下一個踉蹌幾乎摔倒,但他十分迅速伸出一隻乾瘦的手撐在地上,止住了身體的前傾。但這突如其來的動作讓早就準備着動手的木含月行動了,那男孩深吸一口氣動直起身時正對上鋒利的劍刃。

木含月纖細的柳眉緊緊鎖在一起,居高臨下的擋在他面前,他用劍指著那男孩的喉嚨聲音冷冷的問,「你是什麼人。」

那男孩終於給了木含月一個眼神,他仰著頭聲音同樣冷淡的回應,「我路過。」

曲以嵐趴在馬車窗沿上奮力的撐著身體,她躍過木含月的肩膀,一下子就看見那個男孩對視着木含月的眼神,他眸子裏是常年沉澱的幽冷和焦躁不耐。曲以嵐認得這個眼神,在離開清門前,她只要坐在鏡子前就會看見這樣的眼睛。他們都是被命運拋棄的同一類人……

木含月正要發作,身後一個柔柔弱弱的聲音傳來,「師兄,算了。」

木含月依舊盯着男孩看了半晌,但最終還是順從了曲以嵐,他緩緩收了劍厲聲道:「快點走!」

那男孩看了曲以嵐半晌,這個坐在貴氣古樸大馬車裏的女孩面色泛著不健康的黃,身體瘦弱的和錦衣華服格格不入。儘管看着處境不同,可他們都是同一類人,都是為了活下來在牛鬼蛇神中拚命掙扎的人。

最後他繞過木含月走到曲以嵐面前問,「你要去前面?」

「會路過前面驛站。」

「那就繞路吧。」

「恩。」

見曲以嵐應下了,他轉身就要離開。他和曲以嵐一樣,互相幫助都是出於對同類的維護。

但木含月將他剛剛那句「繞路」認作是挑釁和欺騙,再度煩躁的擋住他的去路質問,「你剛剛什麼意思!」

「我沒意思——」

他話還沒說完就被木含月拎起衣領提了起來,曲以嵐立刻驚呼著,「師兄!」木含月惱怒的看向她,她狀似怯怯道,「師兄……我們走吧。」

木含月心浮氣躁,用力將男孩扔在路邊,對隨行弟子厲聲呵斥,「出發!」

男孩這次沒動作,他維持的那個動作,坐在原地看着幾輛馬車相繼遠去,馬車后明晃晃的青色清門標記格外刺目。

馬車行進,曲以嵐繼續趴在窗口對着面色不善的木含月問,「師兄,我們可是要繼續?」

他沉着臉道,「還不知那個小子是什麼意圖,不可輕信又不能不信。先去驛站,如果真有不對我們再不住離開就是。」

曲以嵐默不作聲的縮回車內,她以前與七師兄幾乎沒有交集,不清楚對方底細,她可不敢惹火了人家。何況他的護送和保護都叫奉命行事,這裏到底有多少真心無從得知。本來自己就舉步維艱的,可不能再樹敵了。

櫻花挪過來關心的看着她,「小姐,你臉色不大好。剛剛那個乞丐……真的可信么?」

曲以嵐緩緩搖頭,「他才不是乞丐,若真是的話,看見咱們這麼多人和貨怎麼不上前來要錢。他大概只是一時落魄而已,總會好起來的。」曲以嵐說着的時候大概也是對自己的處境抱有希望。

櫻花恍然,「這倒也是哎,那小姐覺得他剛剛那話有幾分可信?」

「應該是沒假,不說他是不是故意摔倒,就算是故意,可我要是不出聲,他也沒機會和我說那句話。何況……」

「何況?」

「說不清,感覺上應該是不會害我,反正七師兄已經做了決定,我又不能勸。」只希望七師兄能盡職盡責的把她帶到地方吧……

馬車行駛的更急促了,眼見天色完全要黑下去,木含月一張臉比天色還要陰沉。他比幾個師兄年紀輕,鮮少有機會出來做事。這次護送少掌門這樣重要的差事都交給他了,要是出了差錯,他以後都再不用回宗門了。

就在天色完全黑透時他們終於到了那個小村子。說是村子,其實就一個官道驛站,還有不少人在大路邊沿搭的幾個茅草棚子。白日裏在這裏擺攤賣些茶水、蔬果或麵條給過路人。現在這些小鋪子已經沒人了,唯有驛站還亮着光芒。

馬車停下后,木含月先是將驛站上上下下全都看了一遍,確認了就連夥計掌柜都是原來的人沒換,這才放心讓幾個隨從卸車。

曲以嵐也跟着一眾人如魚貫入內,她心裏惴惴不安。身後的夜色安靜無比,就連攤子都化作黑色中更加漆黑的影子。空氣潮濕悶熱,壓得她幾乎窒息。然而的驛站里燈火通明,掌柜和小二大聲說着笑着,熙熙攘攘。她似乎站在了世界的分割線上。木含月見她站在門口不動,就招呼了她一聲,她才緩慢的跟上眾人的腳步。

驛站二樓有幾間簡陋的客房,櫻花和曲以嵐被安排在一個屋子裏。將要休息的時候,木含月又上門來囑咐她一遍,「我就在旁邊的屋子裏,晚上不會睡死,一旦有異樣就喊我,或是扔些東西弄出聲響。夜裏警惕一點,我折騰幾次不怕,只要你安全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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艷亂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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