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微雨燕雙飛（2）
青山綠水看不盡，繁花美景總不休。
蕭妍一路行來貪看不足江南的美景，可是過了武當山境內，安頓好那祖孫兩個之後，愈是向西行，她越是沉默不語，一路上的嘰嘰喳喳再聽聞不到。
蕭華知道她不願回去雪域城，所以日漸消沉，想安撫幾句，卻又強壓下來。心知一旦讓這妹妹蹬鼻上臉，就再揮之不去。
亓嬌卻不然。
她自出得師門以來，雖然在寒北之處揚名立萬，卻更喜歡中原風光，所以多在中原走動，這一次奉師傅之命來武林大會，代為傳言，領略了一番江南美景，雖美麗妍極，卻過份嬌柔，若不是在武林大會上得逢知已，又和蕭華，燕翎兩人相遇，她竟是願意早早西行北上的。
現在見蕭妍板著一張俏臉，心下好笑，於是總刻意的逗她開心，講一些中原的典故予她聽，聽得小姑娘眨著大眼，不住的追問。有她為伴，路中還真是多了幾分趣味。
這一日，正行到洛陽境內。
雖然牡丹花期早過，但洛陽城自古便是繁華大市，名勝古迹眾多，文人墨客也極是風雅，蕭妍縱然是身在西域，也早有耳聞。
她本就不欲老老實實的跟着哥哥返回，心裏小九九打得正歡。
於是，才進了洛陽城，她俏臉一板，道：「哥哥！我走不動啦！」
蕭華一怔：「你走不動？」不由得看看她騎着的那匹小紅馬，心道：「這馬兒好好的，哪兒有什麼走不動。」轉念一想，立刻明白她的那點小心思，不禁微微顰眉。
亓嬌聰明靈秀，這幾日來和蕭妍相處早就知道她的心思動向，笑道：「妍兒又想在這裏貪玩了么？」
蕭妍把手一指道：「人家都說洛陽花兒好！」
蕭華忍住笑：「牡丹早謝了吧。」
「我又不是要只看牡丹的！」蕭妍有些著惱，她知道自己的心思瞞不過這兩人，也不再瞞着，只道：「好不容易從洛陽經過，總得要看看古迹，才不枉中原一行啊，哥？」
亓嬌眼珠滴溜一轉，她倒不在意洛陽城的風土人情，只是突然想到秋無灧的冷雲閣據傳就在洛陽，這個女子曾經讓自己視如親弟的燕翎吃過暗虧，不禁有些想替燕翎討個公道。
她素來知道燕翎臉皮薄，心性又清冷，自然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但不知道為什麼，若是燕翎受人欺侮，她總是想替他去討回來，自小如此，便是長大了也改不了。於是語鋒一轉：「妍兒若是有心想在洛陽城中逗留，不妨侍我幾日。」
蕭華不解，但他從來豁達，亦不干涉旁人。
蕭妍扁了嘴道：「哥哥。」在馬背上扭成了一股麻糖，看得人又好氣又好笑。
這個妹妹若這樣回了雪域城，一定告狀告到外祖父吹鬍瞪眼。別的無妨，只是母親和外祖父那裏難過，心思一轉點頭：「也好。不如我和妍兒就在這裏尋個店家，待亓姑娘你辦完了事情再一同上路。」
他話音才落，蕭妍在那邊已經喜笑顏開，拍着手道：「還是哥哥最好。」又向亓嬌擠眼：「亓姐姐和我們一同住店吧。我絕不妨礙亓姐姐辦事。」眼睛裏靈光閃閃，大有要認真的痛快大玩一場的意思，真看得蕭華只恨剛才為何一時心軟。
亓嬌抿唇：「也好。」將手一指：「我知道這城中有個客來居，是個百年老店，環境也優雅，不如前往那邊，離洛河甚近，現在秋風送爽，正當美景，亦滿足妍兒妹妹的心愿，如何？」
蕭華雖然在中原時日不短，卻沒亓嬌通曉中原事物，當下點頭：「那就聽憑亓姑娘了。」
亓嬌不由笑道：「你兄妹兩個，真是好笑。」
蕭妍立刻道：「我哥哥最正經不過了，好沒意思的！」一邊做大大鬼臉。
他三人自說自話的沿着洛河堤前行，卻不意有一雙眼睛早早就盯在了蕭妍的身上。
蕭妍年方十六，她俏皮可愛，雖然為了行走方便做了男裝裝份，但她膚色白皙，眉目靈動異於常人，更眼裏那點點碧色甚於蕭華，男裝竟也是極盡妍麗，在馬上又是歡呼又是淺笑拍手，嬌憨之態十足，看得左右人等一個個都覺得這少年十分可愛嬌氣，不知道是哪一家的小公子在這裏帶了兩個僕從遊玩。
萬斯同眯細了眼，揮手向身邊人道：「去，打聽清楚他們今夜宿在何處。」
手下人點頭稱諾，急急離去。
不一會兒，派去跟蹤的下人回來稟報，說那鮮嫩可愛的小公子帶同了下人住在城中最大的那家「客來居」。
萬斯同一搖手中摺扇，嘴角向上一挑，一副志在必得之態。
他數月前在聚仙樓上有眼無珠，看燕翎容貌清俊秀雅，忍不住出手調戲，卻給那內力全失的少年認真教訓了一番，又被秋無灧看到，丟盡了風流公子的顏面，老實了月余，才在洛陽城中閑晃，不料卻讓他一眼看到了蕭妍。心裏盤算著如何將這小公子弄上手，卻沒在意「他」身邊的僕從是什麼人。若讓他知道那兩人是誰，給他天大個膽子，也不敢打主意打到那「小公子」頭上。
洛河，自隋唐直至北宋五百餘年，經過千百萬勞動人民的治理，既有舟楫之便，又有風景之勝。彼時的洛河，桃李夾岸，楊柳成蔭，長橋卧波，一年四季風景如畫。特別是「金風消夏」、「半月橫秋」的時節，更是充滿詩情畫意。千餘年來，洛濱景色便使許多詩人留連忘返。早在三國時，曹子建說他在河畔遇到一位神女，他就借題發揮寫了一篇《洛神賦》。號稱初唐四傑的王勃、楊炯、盧照鄰、駱賓王曾徘徊洛濱，不忍離去。唐高宗時，上官儀循着河堤，緩轡詠詩，洛濱景色之佳，可以想見。白居易詩讚曰：「津橋東北斗亭西，到此令人詩思迷。眉月晚生神女浦，臉波春傍窈娘堤。柳絲裊裊風繰出，草縷茸茸雨剪齊，報道前驅少呼喝，恐驚黃鳥不成啼」。
蕭華兄妹雖然久慕中原，卻不曾真正一覽中原勝景，蕭華一入江湖，便因為他是蕭錦之子的身份招來不少事端，雖然與燕翎的情況不盡相同，卻多是解決江湖紛爭之類，從來少有閒遊；蕭妍久在雪域，日日對着漫天六齣，美則美矣，可惜一片雪白，只印紅梅，閑看中原江南風光無限好，便是坐在馬背上也片刻不閑，一張小嘴嘰喳嘰喳，直比往日更見吵人。
亓嬌也不閑她煩得惱人，只一邊細細向她講來，一邊引着她觀看洛水之上舟楫泛然之美，道：「若是春天，滿城花開，兩堤之上，是連人都走不動的。」
蕭華信馬由韁，聽她兩個在那裏你一言我一語說得歡暢，只是笑容淺淺，不插一言。
末了，笑道：「客來居，終於到了！」
三人翻身下馬，自然有店家出來相迎，引三人上樓，安排住宿。
萬斯同的下人一路跟到此處，看清了蕭妍與亓嬌的房間，才又轉回去向自己主人稟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