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一二章 良禽厭木

第四一二章 良禽厭木

廳室之中,許攸將護衛驅散到門外,湊到袁紹身側拱手躬身道:「主公,此戰可打。」

袁紹說道:「昔日可是你與元圖一同說了,若一旦開戰,令得劉岱一眾與董卓仇視,屆時少不得放下私人仇怨圍攻董卓。他們同心戮力,便無我等可乘之機,今日怎就又變了卦?」

許攸微微一笑,腰彎得更低了:「橋瑁與劉岱爭端已初露端倪,劉正一到,同盟軍已成兩派。縱使有人妄圖置身事外,內里裂縫也已有了。若是主公命人一同攻打董卓,只會令同盟軍為圖自保將這等禍事轉交他人,所以,我等一樣有機可乘。」

袁紹沉默不語,表情微微恍惚,許攸笑道:「懷縣乃河內治所,我等定然要去。暗度陳倉本就是用來拖住同盟軍,也有趁於毒不備,攻其營寨之意。如今劉正一到,又有董卓細作之言傳過來,我等便以消息許會泄露為由,在收復於毒之後,便光明正大地前往懷縣。屆時,我等與酸棗同盟軍兩路並進,也可令得董卓聞風喪膽。再有劉正與辛將軍自證清白一事,可謂一舉多得。」

另一邊,客房之內,郭嘉向荀諶、郭圖也在說著與許攸類似的話,隨後話鋒一轉道:「若讓人知道主公與王匡到了河內,因為忌憚董卓,連懷縣都不敢明目張胆地回去,便是有瞞天過海掩人耳目,可中間還隔著河水呢,連進攻都沒有,便是安營紮寨罷了,董卓若是散布主公怯戰謠言,主公一樣讓人笑掉大牙,一世英名也都毀了。」

荀諶點頭道:「懷縣為整個河內的中樞,朝堂消息、河內動向,乃至於招兵買馬,都只有在懷縣才能得到最好的施行。在懷縣站住腳跟,亦能令得南面的滎陽守軍徐榮如芒在背,再有同盟軍帶兵西進,滎陽軍心浮動是輕而易舉之事。待得那時,我等攻陷滎陽,乃至再西進取了旋門關也並非難事。」

旋門關位於滎陽西面的成皋縣,又名虎牢關、汜水關,因周穆王在此關牢虎、汜水流入成皋縣而有別名,此關是雒陽東面門戶,北臨黃河,南鄰嵩山余脈,以交疊山巒為天險而建關。只要在此駐上一軍,便是千軍萬馬過來也不能輕易攻破。但也是因此,只要同盟軍進攻此處,就能將董卓一隻數萬人的大軍留在此處,不斷消耗雒陽的兵力糧草與武備。

郭圖想到此事,沉吟道:「然後,我等便能沿著河水西進,趁虛進攻雒陽嘶,此事只怕」

郭圖一開口,郭嘉與荀諶對視一眼,目光各有神采,隨後郭嘉笑道:「我料許長史同意此時,便已料到此事。至於沿著河水西進一事,我同盟軍此番又不是沒有人開船運兵運糧過來的。」

郭圖一愣,「你是說」

「不錯,便是韓馥麾下閔純、趙浮之流。彼消便是我長。我等以此事相召,他們不會不來。韓馥想來也會另外派人主持酸棗糧草一事。主公莫非忘了,那沮公與如今已投靠鄴城,有近十成的可能替換閔純成為別駕,倘若閔純來此,我等能不能招攬他?便不是他,只要趙浮程奐那些人過來,我等也可勸降說服那些人投靠我等。」

許攸在說完類似郭嘉、荀諶所說的話后,笑了笑,「主公啊,你可曾記得昔日尚在渤海時,元圖曾在察覺被韓馥監視之後,說過以外力迫使韓馥將冀州拱手相讓之事?」

袁紹恍然,嘴角不可遏制地咧開來,急忙轉著長柄扇幫許攸扇風,「子遠有想到那個外力的人選了?」

許攸也不推讓袁紹的殷勤,臉色一肅,「不錯!許某以為,公孫瓚便是那個外力!」

「呃,你不是不想將青州讓給公孫瓚,他沒有青州,何以」

「主公莫要考校許某了!青州一行,公孫瓚必然勢大,便是他無心冀州,可青州總有賊匪逃入冀州,我等只要在韓馥面前謠言一陣,他與公孫瓚便會有間隙,便是沒有攻伐之事,韓馥那等貪生怕死之輩,可難說不會趨利避害,將冀州讓與主公。一則他昔日監視主公,想來也耿耿於懷,已生怯意,二來公孫瓚在外威脅,三來主公已與他麾下不少佐吏交好,他又是主公家中門生弟子,若佐吏也讓他先出冀州呢?你說,此事可不可成?」

袁紹眼前一亮,「那此事何時進行?」

「即刻便能。只要主公修書一封,讓孔璋陳琳表字暗自戒備公孫瓚,韓馥知曉動靜,必會派人去問,孔璋假裝不知,韓馥定會胡思亂想。時日一久,孔璋不出兵,韓馥定會猜到他在防備公孫瓚。屆時,將公孫瓚野心膨脹,假途滅虢之事宣揚出去,韓馥嘿嘿嘿」

許攸狡黠一笑,袁紹卻愣了愣,「玄德那裡哦,讓他直接過來便好!」他說著也大笑起來,拉著許攸落座,倒了杯酒道:「我得子遠如得子房,大善啊!」

與此同時,客房內,郭圖已經在郭嘉、荀諶推演完閔純等人奉命過來揮兵雒陽的境況之後離去,郭嘉側躺在鋪在地板上的竹席上,扇著扇子,姿態慵懶,望向窗外的表情卻有些魂不守舍。

荀諶跪坐在一旁,翻閱著幾卷竹簡,扭過頭正要開口,見狀拿膝蓋撞了下郭嘉的腿,「有心事?」

郭嘉打了個哈欠,笑容微澀,「我有心事你不是早就知道了?」

荀諶笑了笑,「有所察覺。可你不說,我怎麼知道猜的對不對?」他挪著雙腿跪坐到郭家身邊,挑眉道:「你我兄弟,如今身在異鄉,定要相互扶持。說吧,為兄幫你參詳參詳。」

郭嘉換了個舒服的躺姿,望著天花板,「你說,咱們主公真的關心身處雒陽的袁太傅與袁家一家老小的安危嗎?」

荀諶急忙斂容。若不是對袁紹有些猜忌,絕不會問出這樣的話來。荀諶倒是知道郭嘉這幾天有些心不在焉的,還想著可能是郭嘉近來水土不服,身體有些虛的原因在其中,過幾日也會拋開那些胡思亂想。

如今聽到這個問題,他就知道郭嘉已經萌生了離開的想法,而且郭嘉會提出此事,便說明意向濃重,興許只要他同意,兩人即刻就會離開。

荀諶望了眼門外,不由氣惱道:「你我投效主公才多久?你就覺得主公並非良人?」

郭嘉望過去,莞爾一笑,「這話可不是我說的。」

「你就是這個意思!」

「那就當我是這個意思。你怎麼想?」

荀諶一時語塞,片刻后,別過頭,搖頭道:「你有些荒唐了。」

「笑話。君擇臣,臣亦擇君。若君並非賢明聖德之人,還不準臣另投門戶,去找個能千金買馬骨的明君?」郭嘉坐起身,一手隨意地擺放在彎起的膝蓋上,另一手揮袖搶過荀諶手中的竹簡,扔在席子上,「你看看上面都寫著什麼。若你今日是個蠢人,我也不說了。可你莫非看不清楚,其內所言的消息多半與攻打董卓根本無關。如今大漢如此,他還想著那些蠅頭小利,你就真的甘心自欺欺人,在此輔佐?」

「忠臣不事二主,既然投入主公門下,就不得有二心。」荀諶望著門外,目光微微迷離,「再者,何為蠅頭小利?以渤海發家,取山陽、河內,再圖冀州、兗州,乃至豫州,及至天下,不好嗎?」

「你當真覺得好?」郭嘉又躺下來,翹著二郎腿,隨意地抖動著,「做事不分輕重,賢才不得重用,徒有周公禮賢下士之形,卻無用人之能,貪圖享樂,多謀無斷,還自私自利」

「你倒是看看你什麼行跡!輕浮狂傲!」荀諶一拍郭嘉的腿,怒道:「能以如此年紀入幕僚府,不該慶幸?旁人誰會如此重用你?」

「哈,你這話說出來可是自取其辱了。你家德然兄不是就看重我了。」郭嘉笑了笑。

荀諶斜視過去,笑容譏諷,「你會去嗎?你還能去嗎?」

「劉德然太過胡鬧,與主公如出一轍,我自然不去。」郭嘉神色一斂,「不過我還能找其他人!曹孟德就不錯。他若不行,我再找其他人。我就不信,以郭某之才,天下之大,還找不到一個忠臣明君輔佐,還得不到重用。」

「那你今日還幫主公出主意?」荀諶笑容愈發輕蔑,郭嘉翻了個白眼,背對荀諶躺著,語調怏怏道:「那不是還沒另投門戶嘛。再者,既然有心挑戰公達兄,我怎能不做出一些事情來?」

荀諶聞言斂了斂容,「哎,你說公達不在德然兄身邊,去了何處了?」

「他素來想法詭譎,又有幽州一番歷練,我怎知道?」郭嘉翻了個白眼,聽著荀諶追問,有些不耐煩地將扇子摔在荀諶背上,「聒噪。郭某累了,你這蚊子若不想走,便安分一些。有軍事相商,待得郭某醒了再說。」

荀諶抓住扇子,眉頭一皺,深深地看了眼郭嘉的背影,遲疑許久,給郭嘉扇著扇子,沉聲道:「奉孝,再多留幾日,如何?」

窗外蟬兒突然鳴叫起來,房間里一片幽靜,片刻后,盪起幽幽的響聲,「我等討董結束吧看看主公是否當真志不在雒陽嗯,公達兄如今應該在鹿腸山要麼就在潁川、南陽,亦或幽州我又不是神仙,誰知道呢,沒準死了也好好好,不說了,你繼續看書,我睡會兒。醒了一個時辰,好累啊」

「阿嚏!」,荀攸打了個噴嚏,拉下口罩,用方帕擦了擦鼻子,從被窩裡伸出手,極其虛弱地道:「伯,伯旗,葯,葯好了沒啊」

「你別催了行不行。」荀祈跪坐在一旁的床前几上,正翻閱著自四面八方過來的邸報、軍情,煩躁地一把將手中的扇子拍在床上。

荀攸此時正跪坐床榻,整個人裹著厚厚的被子蜷縮著,像是一隻拱床的豬,扇子一來,他感受著那股風,表情微微舒緩,隨後又將腦袋抵在床榻,擦掉滿頭的汗水,虛弱而煩躁道:「好熱啊伯旗,為兄會不會,會不會就這麼死了啊唉,主公啊主公,攸未曾想,有朝一日,出師未捷身」

「你別煩了行不行!睡你的!」荀祈怒道,隨後走出房門望了眼門外棚子下灶台上的葯壺,拉下口罩大口呼吸幾下,又走進屋內,「沒好,還有半個時辰呢。」

荀攸探手抓住扇子,朝著長几上擺放著的竹簡伸過去,被荀祈一把奪過扇子。

荀祈大拇指、食指捏著扇子的一端走到一旁倒了熱水泡著,隨後拿起另外一把扇子使勁扇了幾下,望著荀攸一隻手還在有氣無力地往床外伸,無奈道:「我的公達兄,公達叔,公達祖父啊」

「不敢當,不敢當。」

「你!」見荀攸還有空油嘴滑舌,荀祈翻了個白眼,「就當我求你了,你就好好睡,諸多事宜做弟弟的都會幫你打理好。外面雲長、公韜、卜己他們也在。有什麼緊急軍情,他們過來,我再叫醒你。別鬧了行嗎?你就是普通風寒,沒有大礙。往後有的是時間,也不差這幾天。」

「我還有疾痢」

「不是有醫師給你看過了,沒事的。」

「不行,我的時間真的不多了牛輔那廝攻的急,聽聞郭汜也過來了你就讓我看看,讓我臨死之前建個功勞。倘若我等抓不住時機,那就」

「誰他娘叫你抱著冰鑒睡覺了啊!就是你活該自找的!還連累了我!滾去睡覺!」荀祈按著荀攸的腦袋就往被窩裡塞。

他想來又好笑又好氣。前陣子他們自并州太原郡過來,與張楊於夫羅聯繫上,荀攸鮑儒一番動之以情,又以珠寶財物相送,乃至拿出不少練兵的心得,張楊於夫羅終於被說動,此後集結大軍在并州各地攻城,穩步吞噬并州,阻攔董卓在并州招兵買馬、徵收糧草的行動,還給了荀攸不少精銳兵馬。

說起來,涉及劉正卧底,乃至阻斷董卓遷都長安之事,荀攸也沒和於夫羅、張楊說。他原本有心讓張楊、於夫羅投靠他們,但兩人都是一方將領,對手持中興劍的劉正不了解,也沒什麼敬畏之心,只說能夠合作,想要投靠是不可能的。

於是荀攸也退而求其次,只讓於夫羅與張楊在并州範圍內活動,還讓眭固協助張楊,以便於監視,以免兩人帶領部下攻至河東郡,打亂他們的部署。

那幾天雖然捨棄了眭固的三四千人,但也得了三四千精銳兵馬,荀攸自然高興,再加上有卜己引薦,又有胡才搭橋牽線,白波軍渠帥郭太也答應與他們合作,於是荀攸便設宴多日。

沒想到前幾日喝多了,加上天氣熱,荀攸竟然起夜抱著冰鑒睡著了,第二天荀祈進來時,冰鑒差不多空了,這廝一身還是濕透的,嘴唇還凍得發紫,也不知道夜裡吃了多少冰,待得知道荀攸發燒壞了肚子,恰逢牛輔攻打白波軍越來越凶,整個院子里一番雞飛狗跳,到了最後,荀祈便留了下來,用來照顧荀攸,也便於與外界傳遞消息。

荀祈知道,荀攸其實也是心虛的,所以才一邊插科打諢,一邊想著再做點事情,但這病攤上這樣的天氣實在是倒霉透頂,他也希望荀攸早日休養好,也讓他早日脫離苦海,能夠出去做事。

此時兩人又鬧了一陣,沒過多久,屋外突然有大喊聲響起,是趙犢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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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國之逆襲成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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