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來活了

第四章 來活了

殺了他三個字如同炸雷一般在我耳邊響起,我雖然年紀小,但是聽到殺人這個詞也嚇得不輕。

爺爺嚴肅的表情和說出這三個字之後濃重的殺氣讓我死死的記著這一刻。

看到我被嚇壞了,爺爺也想明白我才是個八歲的孩子,便穩穩心神不再言語。

我看著手臂上被爺爺捏出來紫黑色的手印也知道事情的重要性。

經歷過賴子叔這件事之後,村裡人比往日更加尊重爺爺,而且自從聽說了我從爺爺手裡接過來這門手藝之後任誰看見我都是豎豎大拇指說我是好樣的。

爺爺足足養了三個月才恢復了往日的神采,不過更讓我奇怪的是爺爺只教我白事還有棺釘,對於銅鈴鐺的事隻字未提。

從那之後張國寶就認了干爺爺,兩家也變成通家之好,等我爹娘打工回來之後知道多了個乾兒子也很高興,就是我爹得知我接手白事之後和爺爺大吵了一架,倆人在爺爺房間里聊了一宿,第二天早上就帶著我娘繼續出去打工了,也沒有再說反對的話。

爺爺教了我十年,等我十八歲之後爺爺就很少接手白事,都是讓我和胖子去的。

胖子因禍得福,爺爺也教了他一些「辨活」的功夫,這讓胖子的爹娘高興的不行。

所謂「辨活」,說起來就是看屍,就是通過屍身看看有啥不妥的地方,好有所準備,當然也包括拐彎抹角的和別人商討這趟活的價錢。

不過胖子也讓爺爺很意外,一直以來學習成績不怎麼樣,但是在這上邊居然舉一反三,加上他性格活絡,居然慢慢的打通了周邊鎮上的門路,甚至有幾次鎮上的白事都專門來找我。

那天胖子居然淘了一輛三蹦子回家,說是二手市場很便宜,但是看著一塵不染的模樣說是二手的我才是信了鬼了。

前幾天剛剛做了一場白事,家裡存著的用具也不多了,正好讓胖子帶我去鎮上買一些回來。

「全子,你就說咋樣吧!現在別看現在是三個軲轆,等咱再干兩年,我就換一輛四個軲轆的開開。」胖子騎著車口水飛濺。

「爺爺說陰人財不可貪,你小心遭報應!」我沒好氣的說道。

其實我知道胖子的錢不是從哪些請我們做白事的人家裡直接要,他是和一個專門買白事用品的老闆搭上線,香燭紙人什麼的都忽悠著那些人去這家店買,人家老闆也從賺的錢里掏出一些作為胖子的辛苦錢。

不過那老闆的手藝還不錯,也省的我親自扎紙人裁紙錢了。

「全子!你這樣說可就辜負我了,咱倆錢財都是對半分的,我遭報應也少不了你!」胖子也和我打趣道。

突然胖子一個急剎車差點讓我從後車斗子里飛出去,還沒等我罵他,就看到他正一臉開心的看著不遠的地方。

這裡是離鎮上很近的一處水庫,此時水庫邊上都是人,隱約還有哭嚎和咒罵的聲音傳過來。

「來活了!」胖子一個縱身就從車上跳了下去,瞬息之間就換成哭臉往前走。

我只好把車停好跟了上去。

我和胖子好不容易擠了進去,就看見一個婦人跪坐在河邊撕心裂肺的嚎叫,一旁的一個莊稼漢正和一個船工相互爭吵。

「少了五千不幹!」那個船工好像是吵累了,擺擺手說道。

「你咋還漫天要價!說好了兩千!五千俺實在是出不起啊!」那莊稼漢雙眼通紅,急的直跺腳。

船工一腳踏上船頭,也不看那個莊稼漢,自顧自的點上一根煙。

抽了兩口說道:「沒錢還死人!老子沒工夫和你磨洋工,有錢就干!沒錢你找別人!」

這一番話徹底激怒了那些村民,指著船工就開罵了,但是那個船工依舊不為所動,掏掏耳朵就轉過身去。

看到這裡我也就明白了,肯定是有人在這水裡淹死了,所以找來了打撈隊,這幫子人只認錢,一開始可能說了個數,見那個莊稼漢一口答應之後覺得要的少了,立刻就抬價。

我此時也是狠的牙痒痒,這群人雖然說是打撈死屍有損運勢,可也不能這麼干啊!

船工似乎也被這群村民愈演愈烈的怒火嚇了一跳,神色掙扎了一下:「三千!就三千!說好了就走!」

見他說的肯定,那莊稼漢從懷裡掏出一把零錢,有些都揉捏的不成樣子了,一看就是辛苦錢。

莊稼漢數了半天,拿著錢的手都在不斷的發抖。

數道最後一張拿在手裡臉色立刻就變了,轉過身子看著周圍的村民噗通就跪下去了。

「俺張大民湊不夠了,大家借俺一點吧,還差五百!等俺給孩子辦完了喪事再……」張大民說道一半再也說不下去了,趴在地上給眾人磕了一個頭,臉杵在泥地里不斷地顫抖。

周圍的村民立刻就上去扶他起來,紛紛從兜里掏出錢,沒一會就湊了一堆錢,三千塊錢,只多不少!

那個船工也不管這一些,衝上來就開始拿地上的錢,只挑整錢拿,零錢都不看一眼。

「早這樣不完了嗎!」船工拿著錢就要上船。

就在這時候,噗通一聲!

那個一直在一旁哭嚎的婦人一頭扎進了水裡。

眾人嚇了一跳,立刻就下去救她。

等她上來之後又哭嚎起來。

從她斷斷續續的話語里我聽出了大概。

原來在水裡淹死的那個是她大兒子,已經是上了高中,可惜查出來有病,輾轉多家醫院也看不好,巨大的開銷使得這個家岌岌可危。

而今天早上大兒子說要出去散散心,就一頭扎進了這水庫裡面。

婦人聽說了之後當場就昏了過去,來到這裡想要撈人的時候又被這個船工漫天要價,就起了輕生的念頭。

就在我被這個故事感動的時候,船工敲了敲船板:「走不走了,要是日落了,三千也不夠!」

我聽完了之後,看了看天,果然已經有些發黃了。

「你大爺!」一聲暴呵傳出來,正是胖子。

伴隨著聲音,胖子一腳就把那船工踢到了水裡。

等到船工上了岸,叫囂著說不幹了!周圍沒一個人去管船工,看樣子早就心生厭惡了。

「全子!這事兒咱管了!不要錢!」胖子氣呼呼的沖著我喊道。

我點點頭,手裡的棺釘早就快被我捏斷了。

不是我不想管,手藝人有手藝人的規矩,只要是接了這茬,別人就不能從中截斷,現在那個船工說了不幹了,胖子立刻就接下了。

張大民臉色立刻就難看了起來,衝上來就要推搡我,還轉過頭和船工說好話,意思是別在意,他不認識我。

我也知曉張大民的心思,說起來我也才十八歲,他不相信我也是應該的。

我拿出棺釘,在上面纏了一根線,丟進水中。

棺釘浮在水面上,我手腕不斷地抖動,用巧力使得棺釘慢慢往前走。

等到棺釘突然轉變方向就繼續順著棺釘的釘頭繼續施力。

這是一枚槐木釘,加上被我把玩了三年,對於陰氣已經有所感應,等到棺釘猛地沉下去,我沖著胖子一點頭,胖子立刻就跳進了湖裡。

水中陰氣紊亂,這樣試了三次才在船工瞪大的雙眼之中撈出那個男孩。

看見孩子的屍身,張大民夫婦立刻就哭嚎起來。

這時候也有人認出了我,加上剛才胖子踢得那一腳,村裡人對我們大有好感,立刻就想請我給這個孩子操辦白事。

既然說了要管,我也就答應下來,自殺的人最容易出問題,河水裡陰氣又重,尤其這個孩子還是病魔纏身。

讓胖子取了白布過來包裹著這個孩子,然後便跟著張大民去到了他家。

香燭紙錢一樣都不能少,白馬紙人也不能缺,胖子財迷的性格這一次居然消失了,讓張大民去自己打通關係的店拿,還和那個老闆說這一次別收錢,從自己的錢里扣。

凈身、熏香準備棺槨。

等到這孩子入了棺材我才鬆了一口氣。

我也是第一次給這種自殺的孩子做白事,雖然我接手爺爺的活計已經大半年了,但是實際上都是一些壽終正寢的老人,只要盯著規矩不亂禮數周全即可。

夜裡是家人守靈的時候,我坐在院子的角落裡喝水,等明天開墳入土這件事就算是完了。

這時候胖子臉色古怪的走了過來,坐下之後猛灌了兩杯茶水。

「都是可憐人,咱也沒辦法,這次帶點吃食就算是報酬了。」我看著他好像是對這一家人清貧的生活和遭遇有些難受就說道。

雖然說了不要錢,但是不能白乾,做白事就是這樣,有來必須有往,拿多拿少看我們,但是分文不取就壞了規矩。

看著胖子似乎沒聽我的話便推了推他,這才讓他回神。

「全子!我剛才咋瞅著那孩子的指甲黑了!」胖子一臉不自信的說道。

我立刻放下水杯,胖子「辨活」的功夫可比我厲害多了,爺爺帶我們去「辨活」他從沒失手,這次居然有些懷疑。

「黑了幾個?」我問道。

其實指甲黑了也屬於正常現象,黑的越少越好,越多就證明陰氣聚集的越多,常人兩三個就頂天了。

「全部!」胖子回想了一下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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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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