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暖閣長談

第167章 暖閣長談

暖閣內帷簾蹇起,爐內亦被重新燃了香,眾人皆守於榻側,面色沉鬱,晌午之時底下的小宮人送來的午飯竟也都未曾動過一口,午後又落起雨來了,房檐之下雨水滴答,庭院之中霧氣濛濛,潮氣漸生,直叫人愈發感到沉悶,董萼見弄棋斯琴二人皆無心說話,便不好多嘴,只單出言寬慰了她們幾句,又見她們面色蒼白,形容憔悴,料定是因今晨過於勞碌而致作息不佳,便要二人下去歇息片刻,見她們不肯,便以葭兒病著尚且需要她們照顧為由,又道葭兒心細,若是醒來瞧見兩人這般失魂落魄的模樣定是又要起疑心,云云等等,言道了好大一通才將她們哄了下去。兩人去后,董萼坐於榻前,俯身靜瞧著葭兒之況,太醫所開之葯已然飲罷,那原本慘白的臉上漸回了些血色,此番雖仍在昏睡,想必也已無礙,念及此,董萼以絹布輕拭著她額前的汗珠。

傍晚之時,雨仍未止,天色暈黃,猶如深秋之色,加之宮人妃子們皆在為大王之事憂擾啼哭,遂各宮各院皆是一片愁苦凄惶的光景。西暖閣院,雨聲淅瀝於竹梢枝頭,檐下彩羽雀鳥閉目休棲,閣中寧寂,董萼弄棋斯琴三人皆靜守於榻下,忽聞葭兒輕咳了兩聲,三人心驚,趕忙上前察看,只見那昏睡甚久之人緩緩睜開了眼眸。

「姑娘醒了?」斯琴一改方才的沉鬱之色,歡聲道:「阿彌陀佛,姑娘昏睡了一整天到眼下可算是醒了。」

聽她之言,葭兒似有所悟,想望望外頭天色,奈何只微抬起頭便已覺吃力,極目張望卻是甚麼也瞧不見,只得又躺於榻上,睜著杏眸直直的望著上頭,微聲道:「怎麼?現下竟已是黃昏之時了么?」

弄棋聞聲迎了過來,瞧見姑娘雖醒,但仍虛弱無比,著實不宜再想傷情之事,便打發斯琴出去煎藥,自個兒守於榻前應聲道:「姑娘猜的極對,眼下正是黃昏,伏中陰晴不定,外頭便又下起了雨,遂那燥熱之氣減輕了些許,今日姑娘也睡得安穩一些。」

見她說外頭下著雨,葭兒側耳細聞,方聽見淅淅瀝瀝的一片,那雨打芭蕉之聲於黃昏之中猶為清脆,便欲起身望雨,奈何渾身酸軟乏力,只掙扎了兩下便沒了力氣,弄棋見狀,趕忙扶她坐起,又拿了棉枕被衾等物墊於其下,董萼於一側幫忙供她半卧於榻,一切作罷,又將閣中帷簾蹇起,好讓她透過軒窗直瞧見外頭的雨。葭兒直望著,一雙杏眸舀無神采,卻突然怔聲問道:「一覺醒來只覺渾身酸軟,坐卧無力,弄棋姐姐······我這究竟是怎麼了?」

「姑娘可還記得睡前所生之事?」弄棋強壓著心中悲痛,作出一副輕鬆之態問道。

「晨時我於院中漫步,無意聽得了那宮外之人皆傳的閑話,心中一急,便頓覺腹中疼痛無比,猛的一陣暈眩,猶感天昏地暗便沒了知覺,一覺醒來,腹中已無痛感,奈何卻極為乏力,較之先前之況更加難捱,敢問姐姐······我到底是怎麼了?可是已病入膏肓了?」

「傻姑娘,可別瞎想,你不過是一時急火攻心昏倒了,如今渾身酸軟乏力不過是因睡得太久所致,只需好生調養幾日,飲幾味葯便可。」此時,見斯琴已端著葯緩步行進閣內,弄棋趕忙迎上前接過葯,對葭兒再聲道:「此葯可是依秦太醫親手開的方子,太醫說姑娘飲了這葯便可痊癒,這會子姑娘可放心了,縱使不信弄棋所言之話,也該信信太醫才是。」如此哄著,葭兒方才沒了言語,弄棋見罷,坐於榻側,心中滿是愛憐之情,手上悉心喂她飲葯,許是此葯過於苦澀了些,葭兒秀眉輕蹙,單飲了兩口便猛然推開了,弄棋心中一驚,恐她是因葯苦故而不飲,正欲出聲寬慰安撫,卻見她臉色大變,猛地將口中的葯吐了出來,弄棋頓時慌亂,想放下手中湯藥找絹布來為她擦拭,奈何卻被她一把握住了手腕,眾人迎上前,於驚慌之餘問道:

「姑娘這是怎麼了?可是葯燙了?」

滿屋子的人皆懸了心,卻見葭兒抬頭,蒼白的臉上滿上憂心焦急之色,握著弄棋的手也愈發的用力,直對眾人含糊道:「他們說儀止哥哥已在宮外遭了不測······那些個派出去的人未得哥哥音訊皆已回朝了······葭兒一直心憂的便是這個······姐姐們說這下可該怎麼辦······哥哥莫不是當真已經·······」

「姑娘莫慌。」董萼忙上前扶其肩慰聲道,「一個不知名的小侍衛傳來那沒有根據的消息豈能隨意聽之信之,姑娘不是最信你儀止哥哥么?他離去之時既對你許過諾,便就定會歸來,姑娘昨晚還說燕宮之中只信他一人,怎的這會兒卻又要因旁人的一句閑話而去斷定他的生死?」

聽她之言,恍惚中的葭兒回了些神,亦冷靜了些許,她直望著眼前的董萼,喃聲道:「可那是從宮外派回來傳信兒的人·······」

「從宮外回來的人又如何?大王的生死該是燕國何等的大事,竟要一個不知名的小卒來傳?如此姑娘也肯信?想必姑娘定是忘了自個兒前時曾暗派了那慕容昌胤前去,既是暗派了他,自是姑娘打心底里不放心那些侍衛大人們,需要他暗自前去營救,既是有此心,那些人便要只信他才是,縱使外頭之人皆回朝,只要他一人未歸,大王便仍舊存活於世,活便見人,死要見屍,除此之外,整個大燕,無一人可擅斷大王的生死,此理,姑娘定要明白,眼下才能不被別有用心之人所害。」

她輕聲寬慰,所言之話著實有理,只見葭兒平靜下來,又怔了半晌,對於方才之話卻不知聽懂與否,只任由弄棋斯琴等人扶著重新半卧於榻。董萼知道自個兒方才所言之話過於傷情沉重,恐她心中多想,便不再言語,此番瞧她安靜了下來,便坐於榻側伴著她,弄棋斯琴將那吐出的葯拾掇乾淨后皆退了下去,單讓董萼在一側照看,此時,葭兒卧榻望雨,有氣無力,只喃聲對她道:

「有人要害我,竟也要如此咒儀止哥哥么?」

「深宮別院,人心難測,姑娘年幼,還有好些事不明白。」董萼道,「自姑娘進宮以來,便獲大王多年寵愛,已招人眼紅,如今又有身孕自是叫旁人嫉妒,奈何姑娘因廟堂一事當眾被宣有孕,孕事眾人皆曉,又被罰禁足不得出閣門半步遂縱使他人心存邪念欲加害姑娘也尋不得時機,可偏此時大王出宮許久未歸,那些個人料到姑娘憂念大王便想藉此事來作歹,遂自姑娘有孕時起,這宮中的流言風語便從未曾斷過,前時還好,無論流言如何,姑娘好歹不信,怎的今兒便信了那些沒來由的鬼話?」

葭兒回眸,仰卧於榻,直直的望著頭頂的朱梁,沉默半晌,方才怔聲道:「流言始起可不信,奈何卻一傳再傳,傳得多了,縱使假來亦終會成真,葭兒一時情急,方著了她們的道兒,可那些人既存心要害我,此番不成便定會有下次,如此沒完沒了何時方可休,這回倒好,好歹一次葭兒往後便可安生,只可憐儀止哥哥遠在宮外生死未卜,竟還要背地裡遭人這般詛咒······」

言罷,兩行淚從她臉頰滑落,董萼心驚,趕忙抬手幫她拭了去,且沉聲寬慰道:「姑娘對大王太過情深義重,才給了別有用心之人可乘之機,此情沒錯,雖被他人利用去了,但姑娘得明白,您與大王情投意合對此旁人縱使眼紅亦無法干預,但活於後宮之中,您定要有保護自個兒的能力,如此方可守護您與大王之間的情意,如若不然,類似於近日之事往後便會接連不斷。」

「那葭兒該當如何呢?」她杏眸隱含淚光,瞧著董萼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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蒹葭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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