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輾轉各一方

第五章 輾轉各一方

「宇文錚,衍庭哥哥,你們看,我採的花漂不漂亮!」玉子衿拋開心事,捧著一大束野花小跑而來。

聽到稱呼,霍衍庭挑釁地向宇文錚挑了挑眼角,宇文錚回瞪他一眼,對玉子衿不甘道:「救你的人是我,照顧你的人也是我,你對不相干的人這樣熱切,卻連名帶姓地沖我大呼小叫,是不是太沒良心了些?」

玉子衿沖他吐吐舌頭,正要辯駁,忽有一聲冷嗖自額際流空飛過,擦磨頭頂的花環直直越過她正向宇文錚面門飛去,下一刻泠叮一聲她已經被人護進懷裏。

飛鏢斜釘入樹身,鋒芒還泛著幽紫,千鈞一髮之際幸好宇文錚反應機敏一劍劃開了那陰邪暗器。

玉子衿靠在宇文錚身邊戒備地看着溪邊湧出的數十個持刀黑衣人,不用想定是那公西銳赫派來的了!

宇文錚不在中軍大營的消息早早已經被細作透露給了出去,他性情桀驁不喜掩藏,這一路走來無疑已經引起注意,加上張居中被刺的消息傳出,很自然就把這些殺手引來了風漓城。

為首黑衣人冷哼一聲,待要招呼宇文錚說些什麼,玄鐵青鋒已經迎面而來,宇文錚根本就沒有要和他廢話的意思,一手護著玉子衿,一手已經大開殺戒。

半個時辰后,黑衣人已經死傷大半,但宇文錚與霍衍庭本就都身有舊傷,此刻也已經漸漸功力不濟,一個黑衣人見二人攻勢變弱,一個招手呼喚數個同伴齊齊攻擊宇文錚懷中毫無抵抗之力的玉子衿。

幾番過招后,宇文錚防不勝防數人一同攻擊,為了保護玉子衿身上多了數道傷口,眼看着他衣服上滲出更多血跡,玉子衿急得流下淚來。

霍衍庭眼中殺意濃重,早先他已經向自己守在山下的護衛發了暗號,現在救援還沒趕到,明顯是被人阻攔了,看來這些人早就發現了他們的蹤跡,只等著這個時機將他和阿錚捕殺在這裏。

緊握劍柄的五指青筋凸起,宇文錚一個流光飛轉劃開了窮逼不舍的三個黑衣人的尖鋒,草地空曠處,他將玉子衿安然放下,輕緩上前幾步將她隔離身後,短短數尺護衛在她和幾個黑衣人之間。

日頭漸漸盛了起來,刀鋒鋥亮的光芒劃過眼眸,玉子衿只看到那人如黑鷹於遼闊草地騰地而起,展翅晴空,少年展開的矯健雙臂如鷹之雙翼在她眼瞼蓋下寸地陰影,當他一個起落劈劍而下,揮灑的血雨陣陣濺落在青翠草地,三個黑衣人還未來得及疾呼已經目直倒地。

只一招,斃取三人。

染血的長劍插地為杖,宇文錚的臉色已經開始泛白,玉子衿小跑着撲到了他身邊,「阿錚,你沒事吧,阿錚!」

「不介意的話你可以叫我阿錚。」那日哄她出來吃饅頭的時候她曾聽他這般說。

宇文錚慘白著臉一笑,一手扶住女孩瘦弱的肩膀,玉子衿被那力道壓的身子一歪,又用力硬硬撐住,只見他用最後的力氣抽出插進土裏的劍,利刃飛出直直向著霍衍庭昏倒的方向,貫穿了最後一個黑衣人的后心。

眼前一黑,他失去了意識。

山銜落照,金光灑在四野,翠綠青黃間只有血色慾滴。

「悠兒!」

宇文錚猛然驚醒從地上坐起,驚慌四顧,茫茫草野哪裏還有青衣女孩的影子?

「悠兒,悠兒......」

霍衍庭被呼喊聲驚醒,他捂著傷口起身,看到腰間放置之物時才逐漸找回了思緒。

「你別找了。」霍衍庭快步而來一把拉住四處尋人的宇文錚,將手中之物遞與了他。

是一封信和那日霍衍庭交給徐坤的玉牌。

小女無虞,今日帶回,公子恩澤,銘記於心。

宇文錚緊攥信箋,才發現自己和霍衍庭身上的傷都是被處理過的,自己身上那拙劣的包紮很明顯是出自那丫頭之手,不過他還是不可思議,他不相信那丫頭會這般不打招呼就一聲不響地走了。

「幫我找到她!」將信和玉牌丟到霍衍庭懷裏,宇文錚轉身離去,戀戀夕陽用孱弱霞光勾勒着他矯健的身形,素來了解他的霍衍庭難得看出了幾分失意。

「你們出去,都給我出去!」玉子衿沒好氣地將船艙內能砸能摔的東西扔了個遍,窗外江闊雲低,沙鷗翔集,已經過去數個晝夜。

帆船靠岸時,是在距離風漓城千裏外的渡邊峽,距離連渡大營僅半日路程。

「二郡主,您別鬧了,這這幾天都沒怎麼吃東西,好歹下船去用些膳食。您多少也要顧及下自己的身子,屬下的命微不足惜,上次丟了您和世子就已經是死罪,現在找回來了您也不指望着將功折罪,只希望您能保重著自個兒,好好回去見王爺。」徐坤戰戰兢兢地進船艙請玉子衿下船,見她不為所動,只能接着絮叨:「您是不知道自打您丟了王爺是有多着急,就差白頭髮都長出來了,兄弟們更是沒日沒夜奔波就差把整個風漓城翻過來找您了......」

玉子衿臉色開始有些愧疚,徐坤趕忙道:「強硬把您帶走是屬下不對,可您再不回去就怕要驚動上京的王妃了,王妃剛剛誕下九公子,眼下可不是着急上火的時候,您說萬一您要是在外面有個什麼差錯,一向把您當成心頭肉的王爺和王妃可怎麼好,咱們兄弟們是無所謂......」

老太太的裹腳布是又臭又長,徐坤的長篇大論其實也不遑多讓,這老三段頭些話可能會讓玉子衿有些小小的良心不安,越往後越只會讓她沒了耐性,等徐坤跪在一地狼藉里絮絮叨叨背完自己的殺手鐧,玉子衿早就拂袖而去。

江畔風拂柳,羅帶碧玉流。

玉子衿背着小手被幾個侍衛里三層外三層保護著上了岸,她回身看這沽河支流曲清江的大好春光,深深呼吸了一口早春的清新空氣,有些鬱悶的心情也些微轉好。

她靜靜地朝着來時路駐望。

阿錚,悠兒要回家了,你我此生註定是敵非友,只權且,將我做過客吧!

江邊垂柳下傳來淡淡嘆息聲,一個纖弱的素衣身影跪在江邊,空對着白水幽幽焚一把香火,祭往逝離魂。

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待。

玉子衿沒有嘗過這種滋味,可看着那女孩的清瘦背影心裏不禁酸澀和愧疚起來。

「小姐,咱們走吧,老爺夫人在天有靈會感念您這一片孝心的。」奶娘扶起歐陽佩月,一邊勸慰著一邊扶她離去。

一行數人從身邊經過,風中帶來一陣淺淡香氛,玉子衿好奇地看那帶着帷帽的女孩,薄絹遮住了她的面容,只露出一個精緻的下巴。

這樣好聞的姐姐,定然是個美人。

「郡主,咱們走吧!今兒天晚了先在這小鎮住下,明早就送您去王爺身邊。」徐坤不知何時跟了上來,玉子衿翻翻白眼,自顧先行走去。

渡邊碼頭,行客往來不絕,最大的客棧中唯一剩下的一間上房也已經住了人,徐坤索性直接將一錠銀子拍在桌上,「老闆,叫人將最好的上房騰出來!」

「這......」客棧老闆有些為難,他當然看出來人自己惹不起,可剛住進去的那位小姐他也肯定是惹不起的。

「怎麼,你難道還敢讓我們郡......我們小姐住下房?」徐坤一火險些拔刀。

玉子衿皺眉,及時解救那顫顫巍巍的老闆道:「沒上房就沒上房,左右就一晚上,湊活湊活就行,哪兒那麼多講究?」

「這怎麼能行,您可是金枝玉葉......」

「妹妹若不介意,不若和我同住一間吧!」

徐坤正要堅持,悅耳的聲音忽從頭頂傳來,玉子衿抬頭,正見是剛剛江邊祭拜的少女,她一身素衣不染奢華,帷帽遮著面部不顯五官,聲音卻是格外好聽。

不等徐坤開口,玉子衿邊上樓邊清脆道:「既然如此,那就謝謝姐姐了!」

「妹妹客氣!」

夜幕臨空,萬星高照。

玉子衿沐浴后穿着一身雪色裏衣坐在窗前梳理秀髮,菱鏡中是背後女孩和燈夜讀的纖瘦身影,柔和燈光照耀着她柔美安靜的五官,菱唇秀鼻,眉目如畫,嬌美的面容在淺笑時會帶出不屬於這個年紀的嫵媚,待他日足年便可知是何等的國色天香。

哎......

只可惜,這個佳人另外半邊臉破了相。

玉子衿在心裏第一百次嘆息,剛進房時看到歐陽佩月摘下帷帽的惋惜之情又油然狂生,上天有好生之德,既然生了這樣的絕妙佳人,何故讓她小小年紀就破了相呢?難道太完美的人終究會遭天妒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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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入懷多少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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