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虎口險脫生

第二章 虎口險脫生

大約一炷香的時間,玉子衿二人就被人販子帶到了一處大戶人家後院的小角門,柴房裏她有些生怯地望着窗戶外的高樓錯閣,想起那個笑容猥瑣的管家沒來由的森涼就貼上了後背,直覺告訴她:這不是個乾淨的地方。

岳澤洛雖然年紀小,也是和世家公子們廝混大的,豪門貴族的詩書禮儀習得,有些齷蹉腌臢自然也聽說過,他有些彷徨地拉着玉子衿的袖子,「二公子,剛剛那個管家說晚上要把我們送去給他們老爺......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孌童?」

「孌什麼?」玉子衿緊皺眉頭,手心冒汗,她沒聽過,但也知道這不是什麼好詞,瞬間急的直落眼淚,她緊攥着衣服口看桌上放的兩件清秀小長衫,她不能留在這裏,絕對不能!

「來人啊,開門啊,放我們出去!」稚嫩的手掌敲打着木門,整整一個下午都沒人回應,她的心徹底涼了下去。直至天黑外面忽有人來,是那個管家,「你們別叫了,眼看着伺候主子的時辰就要到了,咱們主子可是征西的大功臣,別不知好歹!再過半個時辰我來帶人,實相的你們自己穿戴好,別讓老子親自動手!」

岳澤洛失魂落魄地一屁股坐在牆角,頓時沒了主意,他堂堂南侯世子難道就要成為某個噁心老傢伙的孌童了?

「哎呀,老爹,兒子我對不起你,我不該亂跑的!」

「別叫了!」玉子衿拿起一件衣服扔在他的臉上,用清水擦去臉上的臟污,自己也順手將另一件套在了身上,「現在出去才是最重要的,到時候咱們再見機行事。」

話是用來安慰岳澤洛的,究竟怎麼見機行事她也不知道。

到時候若是清白難保,她大不了撞柱自戕,絕不能給父母抹黑!

夜色幽幽,水簾蠕動,臨水居落一燈閃爍,夜色中似有鬼魅趴在壁檐,風聲沙沙吹打着窗柩,四周分外靜謐。

一個佝僂的身影趁著夜色摸進房中,濃重的酒氣在室內逸散,混合著來人身上的糜爛腐朽氣息使得那難聞氣息更是重了幾分。

房門開時,玉子衿一個激靈,緊緊地和岳澤洛靠在了一起,她柔嫩的掌心緊握著瓷器碎片,在張居中靠近時默默將岳澤洛護在了身後,人是她帶出來的,她有責任保護他。

二公子忠肝義膽,真是折煞我也——岳澤洛淚目,默默又往她背後縮了縮。

燈光搖擺不定,映襯著那張衰頹又猥瑣的老臉,張居中搓著掌心漸漸逼近,滿臉泛著濃濃淫光,「小寶貝們是不是等我很久了,我來了......」

他一開口便有惡臭逼來,玉子衿恐懼地看着那張噁心的臉漸漸逼近,那張老朽凈是褶子的臟手向她伸來,她蜷縮著護著岳澤洛後退,她忘不了那是她長那麼大最害怕、最恐懼、最噁心的時刻,人已逼至時,她退無可退,心一橫抓緊了手中的瓷片,閉眼用盡全身力氣向前刺去,碎片的邊緣割破了她的手指,那本該受傷的人卻落了空。

砰一聲重物落地的聲音傳來,還帶着悶哼和重重的喘氣聲,她驚訝睜眸。

星目熠熠,流光生輝。

那人正持劍抱臂用讚賞的目光看她。

心底最後的防線忽然一松,她眼角的淚簌簌落了下來,一直忍着沒有哭出聲來,半晌才發現這屋中居然是多了兩個人。

霍衍庭坐在桌邊搖著玉扇,對這孩子沉靜的反應頗為驚訝,尋常人家的孩子碰到這種情形早哭爹喊娘了,這孩子小小年紀竟有勇氣和人搏命。

真是個有趣的小姑娘!

張居中垂垂老矣,被宇文錚毫不留情一腳正中心窩,趴在地上狂吐一口鮮血后連求救的力氣都沒有了,幽暗中他驚恐地看着那兩個男子艱難開口:「宇......宇文將軍,霍大公子。」

其實在酒樓玉子衿就已經有些猜到了這人的身份,畢竟在川西的一等少年將軍並無幾人,可現在聽到這個稱呼她還是頗為驚訝。現在的宇文錚不是應該在從大漠行軍回師瀧州的途中嗎?如何會出現在這裏?

「許久不見啊,張大人,」霍衍庭把玩著摺扇言笑盈盈,眼底卻是冷的,「宇文將軍征北大捷,不日即將返回瀧州論功行賞,張大人身為這次征北大軍的軍需官,為川西將士們的衣食住行操心勞力,不知該得個什麼賞賜呢?是五馬分屍好呢?還是滿門抄斬好呢?」

張居中瞪大雙眼望着二人,心知所為之事敗露,哆嗦著嘴說不出話來,「將軍饒命,將軍......卑職......卑職......」

劍未出鞘便如游龍飛走而來,直直擊碎了張居中一口老牙,更多的血從他口中流出,連叫都未能叫出聲,宇文錚收劍漠視着他,道:「說不出來?那本將替你說,當日與金蘭一戰,本將率鈞天騎繞道巫滒山北麓與賀將軍前後夾擊敵軍,行軍半月後,卻發現存餘糧草均以糠充米,斷後將士的鎧甲器械未經幾戰就成了破銅爛鐵,這一戰本可兩月就結束,卻因為糧草不足兵甲斷缺拖到了今年春天,害我近三萬鈞天將士在食不果腹衣不蔽體的情況下與敵軍赤膊廝殺,折損大漠,成了瀚海黃沙中的孤魂野鬼!」

宇文錚字字飲恨,說到此處已經雙目泛紅,周身的殺氣令整個房中的溫度都冷了下來,銀光一閃伴隨着泠叮一聲,他的長劍已經出鞘,鋒利的劍鋒挑起張居中的下巴,他冷笑看地上的人掙扎,「你是不是想說這事不是你想乾的,是有人背後指使?」

張居中哽咽著狂點頭,他怕死,他只想活着,正欲艱難開口,他才瞪大眼睛發現自己的身子已經遠遠地離自己而去,再也沒有了知覺。

頭顱飛出鮮血遍地,一室的血腥濃重,岳澤洛很識相地沒有叫,但還是忍不住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玉子衿靜靜地看着,沒有反應。

父親說:「將士以血肉之軀為城,護衛家國,可敬可佩,不可欺。」

這個人,該死!

「那個人的命我自會取,不需你招!我不遠千里連日連夜趕至風漓城,只為取你狗命為將士們報仇!」宇文錚收劍入鞘,看也不看地上的人。

身後,霍衍庭恨鐵不成鋼地撫額,當着姑娘家的面這般血腥,真的好嗎?

「快來人,前院護衛被殺,有人闖進來了!」院子中傳來陣陣騷動和呼喊,不時已經有大批護衛向著這裏的方向涌了過來。

「一人帶一個,走!」二話不說將玉子衿抱在懷裏,宇文錚奪門而去,霍衍庭抱起岳澤洛也尾隨之。

張府護衛湧入了中庭,玉子衿緊張地看着那大隊人馬,又把目光投向了宇文錚,抱着他脖子的手臂反射性地緊了緊。

玉輪落輝似瀑布傾瀉小院,照在少年的側臉,神容俊逸脫塵出世,從軍者堅毅的線條勾勒出凌厲的起伏,柔和又嚴正,她在這樣的距離下看得尤為真切。

宇文錚直直盯着前方的人,不忘空出手來拍拍她的後背作慰,下一刻如風般直接掠了出去,耳旁只有風聲陣陣和慘叫起伏,玉子衿死死抱着那人的脖頸,偶爾有腥熱落在她的臉頰,她顧不得擦去,只知道那不是他的。

在他懷中,也不是她的。

從來,第一次這般相信一個陌生人。

等她醒神,他們不知何時已經殺出了張府,眼前是一處湖泊,不知通往何處,而霍衍庭和岳澤洛則沒了蹤影,宇文錚眼看着逼近的數十護衛捂住了自己已見嫣紅的腰間。

他連日趕路又身有舊傷,縱使武藝不凡此刻也早已體力不支,緊抱着懷中安靜的小身體,低喘道:「可會泅水?」

「會!」玉子衿重重點頭。

「好!」

聲未盡,湖水早已漫灌而來,玉子衿奮力在水下憋著氣泅渡,身體卻漸漸失去意識,睡夢中她迷迷糊糊感覺到自己一直被護在一個懷抱中,很久很久,她睡得很安心。

午夜,城西破廟。

宇文錚重重喘著氣,舊傷複發在他腰間滲出血來,簡單清理后他搭手給玉子衿把脈,確定她無事後才放下心來,看着那張白嫩又精緻的小臉,他促狹地捏了捏,還真是個漂亮的孩子。

夜已深,架好篝火后宇文錚先將自己的外袍脫了烤上,便招手去褪玉子衿的衣衫,將濕淋淋的外衣和中衣隨手掛在火架上,他正要伸手去解她的裏衣,忽然被玉子衿領口露出的青色衣角吸引住了目光。

宇文錚狐疑地扯了扯那件青色的衣角,帶出些許合歡圖案的綉紋來,他緊皺眉頭,這小子貼身怎麼還穿這麼......

下一刻他忽然意識到什麼,彈身就飛退了數丈遠,無意提起內力更加掙裂了傷口,他的痛呼聲驚醒了玉子衿。

揉着眼睛有些懵懂的看那人像是見了什麼可怕東西的神情,玉子衿正要詢問卻注意到了自己被扯出的大片胸衣,立時忘了言語,她瞪大的兩隻眼睛淚珠打轉,放聲大哭起來。

怎麼辦?她不純潔了!

一夜更漏不聞,惟有群鴉亂飛。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明月入懷多少事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其他 明月入懷多少事
上一章下一章

第二章 虎口險脫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