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心是事可可八(2)

芳心是事可可八(2)

「聽說叫孫春。」

「這是天意,孫春是她除柳七官人之外的唯一男人——你們可知道柳七的消息?」

「聽說被皇上趕出了朝廷,到南方去了。」

「唔!」安安應一聲,然後就逐漸淡忘了這些事。兵禍蜂起,天災連年,秦時樓只是慘淡經營,真怕應了黃小雲的話。

「柳七的時代已經過去了,一個時代已經過去了……」四十多歲的她,只能在往事的回憶和將來的夢想中領着一班女兒賣弄風情。

幾年後的一天,蟲娘通報來了兩個客人。一男一女,說非要見她不可,她只好出來。

來人男的六十多歲,清瘦的臉,打着補丁的長衫,女的亂蓬蓬的頭髮,穿着素白的孝服。

「二位找我有何貴幹?」

「樓主,想在你處唱支曲子。」男的說。

安安道:「我樓里唱曲之人很多,自個兒的都聽不過來——再說,你們唱曲掙錢,不該往同行處鑽呀!」

「樓主,唱曲說書是我們的本行,今天這支曲子只唱給同行聽,這段書只說給同行聽。」

「原來如此,那就坐吧,佳娘——上茶!」

佳娘端來兩碗茶,放在案上。說書的男人揭起碗蓋往桌上一拍:

「唉呀——」隨着這一聲叫板,女的凄凄唱道:

晚秋天。一霎微雨灑庭軒。

檻菊蕭疏,井梧零亂惹殘煙。

凄然。望江關。

飛雲黯淡夕陽間……

安安覺得說書人打那「驚堂蓋碗」的動作很是熟悉,聽女的唱腔更是耳熟,仔細一看,正是孫春和師師。

「孫先生,你一向可好?」

孫春也不回話,只管往下說書:

「這首《戚氏》詞乃當朝大才子柳永三變所做,這柳永字耆卿,原是建寧府崇安人氏,因隨父親做官,流寓東京,排行第七,人人稱他柳七官人,自幼飽讀詩書,精通琴藝,最長寫曲填詞,一生才華付諸秦樓楚館,因他一首詞,富了多少妓家誰也說不清;因他一腔衷情,牽走多少女兒心,誰也說不清。為官之時,江南百姓稱他為青天,在朝廷,忠厚之臣認為他是名宦,只可惜一樣,不會曲意逢迎,討好權貴,終於被逐出朝廷,流落潤州,方才的詞,就是他流落途中所作……」

師師接着唱道:

飛雲黯淡夕陽間。當時宋玉悲感,向此臨水與登山。

遠道迢遞,行人凄楚,倦聽隴水潺湲。

正蟬吟敗葉,蛩響衰草,相應喧喧……

眾人聽得凄切,不由落下淚來。

孫春繼續道:

「你問這詞為何如此慘淡,乃是柳七官人病中所做。想當年他風火京城,哪一天不是許多美人陪着,而如今他見自己形容枯槁,更加仕途失意,自覺無顏面對舊日相好,隻身一人,孤館野店,望帝京而不得還,念佳人而不得見,凄凄慘慘,好不悲哉。」

師師接下唱道:

孤館度日如年。風露漸變,悄悄至更闌。

長天凈,絳河清淺,

皓月嬋娟。思綿綿……

「那柳七官人的風流詞,誰人不知,而那柳七官人的傷心事,又有誰知,想那當朝的達官貴人都是些寫錯字、念別字、玩弄女性、貪污成性的主兒,又有誰憐惜一代文豪埋沒塵土之中;想青樓之中,紅粉無數,嫖客如雲,可哪裏能尋得柳七官人給予的愛心?!」

「柳七,是天下女兒的知音,是女兒們心中的神!」孫春說着飲一口茶。

「柳七官人現在何處?」符霞霞道。

安安:「孫先生,快將柳七召到敝樓來,我為他養老送終。」

「唉呀——」孫春垂淚道,「那柳七官人在潤州一病不起,病床上吟出這思懷之詞。」

師師悲泣而歌:

夜永對景,那堪屈指,

暗想從前。未名未祿,

綺陌紅樓,往往經歲遷延。

帝里風光好,當年少日,暮宴朝歡。

況有狂朋怪侶,遇當歌、對酒競流連。

別來迅景如梭,舊遊似夢,

煙水程何限……

「而後,」孫春掩面道,「去了……」

「去了哪裏?」眾人問。

「應玉帝敕旨,上天制詞去了也……」

眾人聞言大哭。

哭聲稍止,孫春又道:

「柳七官人一生清貧,做官時連俸祿都送了各處名妓,他去了之後,竟無錢收葬屍骨,悲乎哉,悲也!」

安安道:「你們快取銀子來,交給孫先生以便安葬柳七官人。」

黃小雲也垂淚道:「我當樓主那陣子,欠著柳七官人許多筆潤,也該還給他了。」

孫春道:「不啦,我帶不方便。柳七官人屍骨現在潤州一座寺廟裏,待我將信兒通知了各處熟人,明年清明大家安葬柳七官人吧。」

孫春講完,攜了師師出來,沿柳七當年南遊之路而去……

宋仁宗皇祐六年清明,潤州一座寺院門前集了數不清的歌妓藝人。當柳永的屍骨從裏邊抬出時,哀聲震天。

人們擁著靈柩離開寺院,一片縞素緩緩北行。各處妓家爭買墳地,要安葬這柳七官人,始葬潤州郊野,柳永之侄柳淇(柳三接之子)篆寫墓誌銘。可不幾日,江蘇的妓家又將墳墓掘開,另備棺木,將他抬往儀征縣西,安葬於儀征縣西仙人掌上,也是不出一月,此墳又被掘開,而棗陽縣花山又多一柳耆卿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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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蕩不羈、風流成性:花台弟子柳永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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