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變

異變

「啾啾、啾啾啾~~~」

幾乎不曾停頓的啾啾聲,讓坐在榻畔椅子上的陸靈羽老臉一抽再抽,他一忍再忍,眼見小孫女的臉已經沒一塊地兒還是完好的了,身為祖父的金丹修士終於忍不住了,一巴掌抽在兒子後腦勺:「你也該給我收斂點兒了吧,女兒也見了,趕緊睡覺。」

重重一巴掌,將戀女狂魔的神志抽了回來,終於發現女兒的小臉已經被親得濕噠噠沒一塊乾爽地兒了,某人才老實躺平:「寶貝兒,陪爹爹睡覺覺哈。」

看了看滿眼紅血絲的傻爹,陸葉往榻里挪了挪,然後,就那樣窩在父親胸前,閉上了眼睛。

幾個月所經歷的一切艱難困苦,在這一刻,都得到了回報,頭埋在女兒小小的肩膀上,呼吸著女兒尤帶奶香的氣息,陸恆心神放鬆之下,再也堅持不住,幾乎在合上眼睛的瞬間就睡死了過去。

閉眼趴在自家傻爹胸前,剛起床沒多久的陸葉沒有絲毫睡意,只是為了不打擾自家爹爹的休息,她也不敢掙動,百無聊賴之下,第一次在白天進入了空間。

空氣中突然出現的元氣異動,讓已經起身走離卧榻好幾步的陸靈羽驟然回頭——卧榻之上那幅頭碰頭、親昵相依的親子圖透露出的溫情,哪怕是最鐵石心腸的修士見了,只怕也會心有所感,不過,顯然,陸靈羽此時的心神並不曾被這溫馨氛圍所懾,他所有的注意力,都用在了感應突然出現的元氣波動上。

一絲絲,一縷縷,無數元氣在某種玄奧力量的影響之下,進入了陸葉幼小的體內……而後,又從兩人相抵的額頭處,流進了陸恆的體內。

陸靈羽保持着轉身扭頭的姿式一動不敢動,

元氣。

來自烈日之中的精氣。

狂暴燥烈的日之精華,從陸葉全身的每一個毛孔,流進了幼小的身體,在她全身的經脈中流轉,匯入頭頂,流經印堂,其後,沒有一絲停滯地,再次傳入陸恆的印堂,向著他全身的經脈流動。

在這個過程中,烈日精氣顯得十分溫馴,但是,只有天知道,在什麼時候,這些流動的元氣會否突然失控,傷了那相依而眠的父女。

從來沒有哪一刻,讓陸靈羽覺得時間過得這樣緩慢,也從來沒有哪一個時刻,陸靈羽這樣地希望時間能慢一點,再慢一點,最好,讓室內所有匯聚而來的烈日精元,都能被漫長的時間磨去燥性、只剩下溫馴如羔羊的最純凈的精華……

元氣緩緩流動,如絹絹細流,在主室內盤旋。

隨着時間慢慢流逝,卧榻之上的陸恆那蒼白的臉色開始漸漸好轉,就連他在睡夢中無意識緊皺的眉頭也放鬆了開來,元氣,以陸葉為媒介,一直不曾停頓地向著陸恆體內流動,被流動的元氣所帶動,陸恆修鍊的功法自動運轉,裹挾著越來越多的元氣,向著某種一直存在的壁壘衝去。

嘶——啪——

某種無形的阻礙被撕裂,繼而破碎。

身體內某種無聲的轟鳴驚醒了沉睡的陸恆。

感覺自己莫名的進階,陸恆驚訝極了……

「別動!」

父親熟悉的輕喝,阻止了陸恆想要抬頭的動作,同時,體內經脈中仍然存在的異動,也讓陸恆的身體瞬間緊繃。

怎麼回事?

夾雜在經脈之中,與他吸收的靈氣一起流動的是什麼?似乎有些像元氣,只是,這些珍貴的元氣是怎麼進入他體內的?

越來越多的不明靈氣在經脈中奔涌,越聚越多,甚至讓陸恆的經脈感到了脹痛,除非他現在就凝結金丹,否則,他的經脈就要被靈氣撐破了……

兒子頭上驟然出現的冷汗,讓陸靈羽在瞬間做出了反應,他快步走到榻旁,一手按在了陸恆背心之處。

父親的意圖,讓陸恆一下就明白過來,並且立即做出了回應,他努力調動着體內快要失控的靈氣,匯聚至背心。

一絲輕顫,如大河泄堤,陸恆經脈盛裝不下的靈氣,全都向著父親的掌心涌去,繼而被納入他那更加寬廣的經脈之中。

兒子走出了經脈受創的危機,陸靈羽的心放下了一半,他一邊接納著湧入體內的元氣,一邊仍然緊張地留意著房中日之精氣的變化,那些一直不肯散去的日元精氣,固執地在房中盤旋流動,活活潑潑,如同擁有了生命,歡慶飛舞,玩鬧不停。

散溢室內的最後一絲元氣被吸收,陸靈羽高懸了近一個時辰的心,才終於放了下來,他收回貼在兒子背心的手掌,閉眼凝神察看自己經脈內靈氣的狀況。

相較於築基期,金丹修士的經脈無疑十分寬廣,也更加堅韌,那些於陸葉、陸恆而言無法容納的巨量元氣,被陸靈羽毫不費力地接納、轉化並輕鬆吸收。

只是,相較於經脈中的一切如常,陸靈羽的丹田無疑發生了巨大的變化。

懸空浮在丹田中,原本拇指大的金丹,此時變得只有黃豆大小,讓陸靈羽的心神震蕩的,卻不是金丹大小的變化,真正讓他激動的,是金丹本來明黃的色澤,此時已全被金黃所取代。

金丹,原本不是只有明黃嗎?

金丹,原本真的可以是金黃的!

陸靈羽十分清晰地體會到,如今這粒金黃色的金丹內所蘊含靈氣的純凈度,是曾經明黃的金丹所完全不能比擬。

他這是沾了小孫女的光,對金丹進行了又一次的錘鍊?

這是不是意味着,他進階元嬰的機會,比以前又增大了?

看着在兒子懷裏酣睡的小孫女,陸靈羽一時有些愣然。

「爹?」

陸恆的聲音,將陸靈羽的心神拉回,他的目光落在兒子的臉上,正想說些什麼,卻在看到兒子那一臉的污垢后,絲毫不想掩飾眼中的嫌棄:「先把你的臉洗洗。」

「啊?」

陸恆有些不明所以,不過,當他的目光在父親臉上停留片刻后,忍不住樂了。

「爹,你也別光說我啊,你還不是一樣!」

陸靈羽的身體一僵,重重冷哼一聲,而後飛快站起身,向著連通浴室的通道快步掠去。

父親那幾乎瞬間消失在通道中的背影,讓卧榻上的陸恆把臉埋進了女兒的小胸脯之中,一陣控制不住的悶笑。

…………

「父親,那是什麼?」

洗漱后的父子倆一人端了一杯靈茶,坐在主室正對着卧榻的茶几旁。

看了一眼卧榻上蓋着薄毯睡得小臉紅紅的小孫女,陸靈羽輕搖茶盞:「元氣,天地間最精粹的靈氣!」

「元氣?」心中早有猜測的陸恆仍然掩不住訝然:「那不是金丹晉元嬰后才會有的轉化嗎?」

「是啊……」

看清父親眼中同樣的疑惑,陸恆閉上嘴,沒再追問。

主室中,父子倆守着小孫女,靜默地喝着茶,不再說話。

直到第三壺靈茶都要喝完了,陸靈羽才終於再次開口:「把葉兒喚醒吧,再睡,怕她晚上就睡不着了。」

陸恆放下手中的碧色玉盞,起身走至榻旁,將女兒連人帶被抱進懷裏,低頭輕聲喚醒女兒。

陸葉睜開惺忪的睡眼,首先入眼的便是自家傻爹溫暖的笑臉。

「爹爹!」

女兒軟糯糯的呼喚,讓陸恆差點再次變身,所幸陸靈羽一聲重咳,才讓某人不敢犯傻。

「寶貝兒,咱先不睡了啊,再睡就過了吃香香午飯的時辰了。」

雖然沒明白自己怎麼就睡不着,不過,陸葉倒也沒多想,乖乖沖自家傻爹點頭。

陸葉先前所穿的衣裳因為染上了陸恆臉上的污垢,於是直接就被惹禍的某人毀屍來跡了,此時,他從榻旁拿起一件陸葉從沒穿過的衣衫,動作輕柔而小心地為女兒穿上,一邊還不住輕聲哄女兒說話。

「寶寶喜歡這件新袍子嗎?」

摸了摸這襲明顯由整張精美華貴毛皮製作的新袍,陸葉沖自家爹爹露出甜甜的笑臉:「喜歡。」

「白狐異獸的毛皮柔軟舒適又保暖,可比什麼星紋絨、月波綃的更合我們寶寶用呢,這可是爹爹好不容易從萬寶齋搶到的,寶寶可要好好謝謝爹爹啊!」

給陸葉系好最後一條衣帶,陸恆將女兒舉了在空間,仔細打量自家寶寶的新裝。

完全被雪白毛皮包裹而顯得圓滾滾的女兒,如同一個軟乎乎的毛球,軟糯嬌嫩又憨態十足的小模樣,讓人在滿心憐愛之餘,又覺逗樂無比。

「啊,看我們家寶寶多疼人啊。」

明顯被自家寶貝女兒萌翻了的某人,最終還是沒有抵住誘惑,抱着女兒,在那紅撲撲的小臉上重重親了一口。

陸葉笑呵呵抱着傻爹的脖子,在自家爹爹挺拔的鼻樑上回親了一口——她倒是想親親傻爹的臉呢,可實在不想被粗粗的鬍子扎。

抱着女兒傻樂夠了,陸恆這才放進了她祖父懷裏。

「爺爺。」

揪著自家祖父的衣襟,陸葉毫不吝嗇自己的笑臉。

「嗯。」

陸靈羽嘴裏淡淡應着,手卻小心而輕柔地環著自家孫女的小身子:「葉兒,祖父要檢查一下你的身體,一會兒別害怕。」

眨了眨眼,陸葉乖乖點頭:「不怕。」

孫女的乖巧與靈慧讓陸靈羽臉上浮現出淺淺的笑意,他一手穩穩抱住小孫女,另一手便搭上了孫女腕上的脈門。

小心翼翼將一絲靈氣探入小孫女的經脈之中,陸靈羽以最慢的速度催動這絲靈氣緩慢前進,直過了一刻鐘,將這絲靈氣收回體內后,額上已見薄汗的陸靈羽才輕吐出一口氣:「沒事,葉兒體內沒有暗傷。」

已清楚知道烈日精元可怖的陸恆這才放鬆下來,「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輕輕將孫女抱起,對上孫女圓溜溜的貓眼,陸靈羽在心憐之餘又忍不住搖頭:「你這孩子,可差點沒將祖父嚇得金丹消散了。」

陸葉不明所以,歪著小腦袋看着祖父:「啊?」

小孫女一臉的懵懂,讓陸靈羽無奈嘆氣:「無知者無畏!誰不知道日之精氣的可貴?可沒有準備之下,有幾個修者敢這樣莽撞地就吸收烈日精元?且不說剝除烈日精元中狂暴駁雜的靈氣是何等艱難,只說那一著不慎,便可能被精氣灼傷經脈的可能,就讓修者輕易不敢跨越雷池。

你這小傢伙倒好,不僅調動了大量烈日精元,還直接就把那些元氣吸收進了體內,雖說不知道為什麼那些精元都無比純凈,可是,這畢竟還是太危險了,以後,若無準備,葉兒你不可輕易再做這種嘗試,爺爺的心肝可禁不住總這麼驚嚇。」

「哦。」

聽着女兒與父親一問一答,彷彿真的聽懂了她祖父的話一般,陸恆一個沒忍住,噗一聲便笑出了聲。

兒子的噴笑,惹得陸靈羽回頭狠瞪了他一眼:「你笑什麼?」

看着他爹那滿臉的不樂意,陸恆忍不住笑裂了一張大嘴:「爹,葉兒這麼小,怎麼能聽懂你在說什麼?虧你還煞有介事地跟她一問一答呢。」

「你懂個屁!」

兒子的愚鈍讓陸靈羽忍不住爆了粗口:「你以為人人都像你一樣沒靈性?我告訴你,小葉兒聰慧著呢,只要教了她的,她都能記着;再說了,就算她現在不懂,以後她還會不懂?現在將這些禁忌灌輸給她,孩子記住了,將來才不會走錯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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