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章 sp（上）

某天，巴夫帝國的領空，一架虹式桅杆空艇正恣意翱翔於去往沃麗爾帝國的雲端。一位青年正百無聊賴地欣賞眼前五彩斑斕的朵朵夕雲，那是一種彷彿觸手可及的絕景，僅隔一塊巨大的水晶面芯。這時一陣敲門聲傳來，得到青年的許可后一名着裝分外暴露的侍女走進房間。她身披一層粉色輕紗，只覆上幾片布帛來掩住僅有的私隱，身姿婀娜，全身都透著一股嫵媚。「克羅先生，這是您的信件。」接過信件，克羅忽視侍女的綿綿秋波，交代了幾句，給了幾枚銀萊利就把她打發走了。假裝沒聽見侍女走時小聲嘀咕的「小氣鬼」，克羅拆開信就看了起來。

原來是導師史夫霍德寄過來的信。「現在還在用信件？!導師他還真是堅持他一貫的老派風格。」拿着手裏的信克羅忍不住吐槽了幾句。愣看了幾遍通篇近乎是在胡言亂語的信件，『哦，原來是暗語』克羅心想，於是他輕點戒指閃起微光再次照向信紙，原文的真容這才顯現出來。除了稀鬆平常的幾句關切話語外，就是一些對目前情況的詢問，不過令人在意的是導師在信中反覆囑託的一件事，這引起了克羅的興趣。那就是千萬不要讓尼爾接觸一些奇怪的書，尤其是原先自己送給克羅的那些有關「異邦」的書籍。信上為了警告克羅還記述了這麼一件關於尼爾的「趣事」。

這事還得從六年前的一個冬夜說起，那晚尼爾在小院的書房裏無意翻出了一本關於「異邦」的書看了起來，不知不覺便漸漸被書中所描述的事物、那個世界所吸引。「聖誕!」「雪人！」「意瑪阿拉亞！」「火雞大餐！」新奇的辭彙一個接一個湧入他的腦海激起駭浪，讓他內心久久不能平靜。忽然，他似乎想到了什麼，他開始算起曆法，「如果用這裏的曆法推算書里所說的聖誕日的話，嗯嗯，應該還有兩天就到了！」想到這裏，尼爾興奮得雀躍起來，決定要過一次別樣的「聖誕」。「可是師父的這片山谷里好像都沒有這些東西。該怎麼辦呢？」尼爾低下頭，耷拉着腦袋自言自語。忽然，他有了一個大膽的想法，他準備給師父一個驚喜。

於是到了次日，他先是花費了一天在整片山谷裏佈置、準備，然後就這樣一直到了傍晚，快要入夜，尼爾再一次估算剩下的時間便倒頭在一處樹叢里睡著了。

大概到了後半夜，天上還掛着幾顆稀疏的星。尼爾從樹叢爬起，藉著月光看清了前方不遠處趴着的一大一小的雪白球形魔獸「莫米奇」，看樣子還是親子倆。此時尼爾先是學着野鳥的叫聲喊了幾嗓子，再輕輕拍打樹叢弄出些響聲，發現那兩隻莫米奇除了翻了一下身外並未做其它舉動，暫且可以確定是熟睡了，做出上述判斷的尼爾這才躡手躡腳慢慢向它們接近，等離莫米奇們不足十米遠的時候，尼爾停下身子躲在一棵樹后，再一次打量近在眼前的兩隻巨獸。是的，沒錯，剛剛所看到的「一大一小的身形」只不過是相對而言，假使剛剛的距離還不好判斷的話，那現在霸佔整個視野的壓迫感則是真真切切的。那隻躺下的小莫米奇足足有三四米高跟小樹一般高，更遑論大的那隻，身形碩大得仿若土丘。尼爾最後再做了一次確認，接着坐在樹后閉上眼，把事前的計劃先在腦海里過一遍，然後從口袋裏掏出一隻發光的枝節蟲，將它的身子系在繩子的一端，直直拋向那隻小莫米奇。

睡夢中的小莫米奇被突如其來的不明物體驚醒，它揉揉小圓眼，這才發現是一隻發光的枝節蟲，那是它平時最愛的玩意兒。小莫米奇頓時睡意全消，它的整個注意力全在那隻小小的閃亮玩物身上。它剛想伸出手去抓，卻發現枝節蟲不經意間閃到了不遠處。於是它挺起圓滾滾的肚子，摸了摸與肚皮不顯勻稱的小腦袋，就去追那隻玩物去了。而它身邊的那隻大莫米奇睜了睜眼，發現它只是又去玩樂了，便再次沉沉睡去。

此時的尼爾躲在樹后，一邊張望正邁著小短腿追過來的小莫米奇，一邊拽拉手中的繩子，讓小莫米奇始終與枝節蟲保持一小段距離，把它引來。就這麼等它來到另一側的樹下，那隻枝節蟲才總算不跑了，欣喜的小莫米奇等不及彎下身去捉。這時，躲在樹冠的尼爾跳將下來，重重的一記悶棍甩在身下圓溜溜的小腦袋上。小莫米奇還來不及因痛呻吟就被住堵嘴昏死過去。等它再次恢復意識時，已是被尼爾四肢綁起倒吊在樹上了，再用荊藤編織的網兜住，任憑它如何掙扎都掙脫不開，只會讓荊棘的刺更深入地刺進它的皮肉里，疼痛加劇，忍不住嘶鳴。

凄厲，哀嚎傳攝山谷，熟睡的大隻莫米奇被驚醒。它循着嚎叫傳來的方向急速奔去，心中的焦慮讓它的那副短小四肢在此時高速運轉。不到一刻，它便來到尼爾跟前，相距不過數十步。毫不遲疑，它誓要將滿腔的怒火傾瀉，果斷瞄準、積聚力量、微微校準，再將嘴裏凝束的焰炮對準尼爾一擊轟出，但一瞬后它卻突然止步、僵住。等余焰散去，只見尼爾全身落滿泥點，他右手舉著刀，用刀尖對準小莫米奇的眼球，左手揮揮，示意它不要再前進了。大莫米奇只得站定原地，猜測不出這個小小的人兒究竟想做什麼。尼爾這時食指勾勾，某處山坡上的木棍被拔出，「隆隆」的巨石滾落，趁大莫米奇不備的間隙撞向它，縱使大莫米奇馬上做出了迴避應對卻還是被巨石擦到，內臟收到了衝擊。正當它還在為剛剛的危機感到心有餘悸時，一道寒意瞬間殺至，是尼爾縱身躍起揮向自己腦門的鋼刀。大莫米奇再一次堪堪躲避，雪白的皮毛上留下一條由淺至深的血痕，不容多疑，它立即轉動圓滾的身子，彈開一段距離，雙目圓睜緊盯着尼爾，提起了十二分的戒備提防眼前這個小小人兒。經過瞬息的對峙，尼爾卻突然轉身逃走了。莫名其妙的變故讓大莫米奇愣在當場，片刻之後它那獃滯的圓眼徹底被憤怒點燃，它感覺自己受到了來自弱小生物的愚弄附帶一份嘲諷。在確認了一遍附近沒有能對小莫米奇構成威脅的存在之後，它便立即朝着尼爾逃跑的方向疾追而去。盛怒的大莫米奇，一邊連吐焰炮一邊狂奔衝撞，硬生生在還算茂密的林中用肉肉的身體開闢道路。轉眼間，尼爾的身影又出現在它視線中，戰鬥再開。

連續密集的焰炮如雨點般打入密林，四處是燒紅的礫石和飄零的火星。儘管尼爾幼小的身軀能夠藉助密林的地理優勢輾轉騰挪，一次又一次堪堪躲過猛烈的轟擊，同時又一次次重整態勢向大莫米奇發動奇襲，但漸漸接近極限的體力以及絲毫不容喘息的炮擊令他狼狽不堪，上衣被燒去半截，稚嫩的臉龐也顯露疲態，但他那深邃的眼瞳卻越發堅毅。

形勢不容樂觀，尼爾被那莫米奇的攻勢逼至絕境，左側、右邊、後面都是不可輕易逾越的熊熊火牆，而他的正面對着的正是那隻巨獸，如同發怒的山丘。瞧見此時已無路可逃的尼爾，大莫米奇鼓足力量，嘶吼，赤白的焰在血盆大口集聚，正是必勝的一擊。突然，遠方傳來一聲悲鳴，大莫米奇本能的停止攻擊動作陷入獃滯，失去支配的焰瞬間潰散，亂竄的能量一部分涎入莫米奇體內衝擊它的內臟，溢出的另一部分則化為小型風暴席捲四處的炎牆，爆焰肆虐整片樹林。

「成功了！」剛剛的尼爾只是拉拽了一下腳邊的一根奇異青藤，遠處小莫米奇的哀嚎便隨之傳來。尼爾瞅准大莫米奇一時失神的空當，借地形，詭步向前，從它背後一個魚躍瞄準莫米奇藏在堆疊脂肪里的後頸一刀刺下。忽感殺意的大莫米奇本想縱身躲避，不曾想內髒的傷勢讓它的動作慢了幾拍。「噗呲。」尖刀刺入，血與髓的混合物順着刀身的血槽淌出，身下巨大的「山屍」顫了幾下便重重倒下。

「生命在他裏頭，這生命就是人的光。光照在黑暗裏，黑暗卻不接受光。」尼爾嘴裏念叨，右手取出一根透明試管，將管口對準豁口讓不明的混合物噴涌在試管中，然後用軟木塞塞緊，避免氣味的流失。從「山屍」跳將下來，尼爾搜尋了四周，用僅存的一些半人高的樹葉撲在屍體上，再用草木灰將屍體掩埋，以免這頭「大獵物」的氣味招惹來不必要的麻煩。做完這些的尼爾，唱道:「晦霧之初再造明日光。」隨後徑直向遠方的小莫米奇走去，蹦蹦噠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