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捕獸

?迷濛深夜，遍佈都城的道路上、建築里卻人聲鼎沸，叫喊聲，「啊！救命！」「我的手！我的手啊！」「今晚到底是….啊！」、術式的爆炸聲不絕於耳。牆壁、路燈發出的光照射在四處奔逃的人們身上，「快！快…啊！」明亮卻不時被濺上血色。

「嗡…」忽然，巨大的汽笛轟鳴聲從城市上空傳來，莫名的威壓讓眾人不禁停下腳步抬頭向上看去。只見一艘擁有小半個城區規模的鱗式裝甲船艦正緩慢突破覆蓋城市的厚厚煙雲從上空下落，貼滿乙太晶片的船底倒映下方充斥街道的火光，熠熠生輝。身着藍色制式軍裝的雷尼，背靠緊急舷梯處的護欄朝下看去，整片瞳膜都傳來溫熱的灼燒感。合上書頁，摩挲著硬皮封面的那枚小小菱晶，他自語道：「該接手工作了。」隨即將手裏的書拋起，揮出戴有寶石戒指的右手食指輕擊菱晶，待微光從寶石內部閃起，魔力以太便沿着食指點亮了菱晶。一陣光芒閃過，懸浮半空的書本突然自行攤開疾速翻頁，裝訂其中的紙張暴動般的從書中紛紛掙扎飛起，迎著攢動的風翩翩起舞。拈過一頁飛出的紙張，雷尼命令道：「城內第一制式防禦術式啟動！」剎那間伴隨指尖飄動的書頁碎成紙片，藍都陷入短暫的黑暗，獨留爆炸的煙火照亮人們驚恐的臉龐。「藍都第三預案模式啟動！」雷尼中指的議長寶石閃爍，等待術式傳出的片刻后，城內的幾座局域通訊方尖塔接連亮起，而連接各個城區的晶砂街道也隨即閃亮起來，那末狀的晶砂散發淡淡的光芒以微粒的形式懸浮在大氣中，相互碰擦，引出一陣陣的元素波，干擾異化傳染的以太。

雷尼這時朝向左側拿着碩大通訊儀的傳令兵，下達命令道：「命令！作戰室乙級術式實裝準備！第二、第三和第四以太追蹤彈道開放！」「遵命！彈著目標修正鎖定！術式實裝將在五秒后準備完成，閣下！四！三！二！一！實裝準備完成，閣下！」通訊儀另一邊傳來有些嘈雜的人聲。「命令！命令！全彈發射！全力攻擊！攻擊！攻擊！」「遵命，議長閣下！」瞬間，數道光芒呼嘯著從艦船兩側幾番射出，筆直命中正行動的魔獸，汽化它的變異組織。而在旁的人群被氣浪零散撞飛，所幸有瀰漫空氣的晶砂進行緩衝，只受了些輕傷。順手摸出一枚琥珀色的單片眼鏡卡進深陷的眼窩，雷尼俯視都城頭也不回地命令道：「通訊兵，打開公共頻道！命令！第四衛隊和第六小隊醫護準備！負責本市傷員救藉助及市民避難疏導！第一親衛隊、第二衛隊和第三衛隊降落準備！即刻與我一同加入戰鬥！」「道！」一陣高呼聲從通訊儀的另一頭傳來。還不等艦船停穩，雷尼一個縱身從舷梯躍出，頭朝下目光聚焦向充斥爆裂的街道，身後緊跟一堆凌亂書頁。

外露的粗糙皮膚分明感受到下方的火光鼓動大氣，形成熱流迎了上來，猛烈地吹起他枯黃的髮絲，拍打毫不安分的衣擺。「啪嗒、啪嗒…」身子加速墜下，雷尼向前伸出食指，摩擦大氣中的以太，點亮寶石。那原本隨同他一起下落的紙張，片刻間便追上他，以他身子為中心，圍繞亂舞，引出一股股上升氣流將他托起。藉助巨大氣流的牽引，雷尼穩了穩重心擺正身子，輕盈地降落街道。他的身子剛剛落穩，一隻馬車般大小的魔獸便躍至他的頭頂上方，看樣子是要將他踩爛。雷尼餘光上挑，面容凜然，食指猛地向下一落，頃刻間那隻魔獸的身子便被飛來的鋒利書頁擊飛老遠，不出幾息就咽了氣。不多久，全副武裝的騎士和魔術師隊伍也緊隨其後紛紛從船體兩側散射而出，落入都城裏，開始工作。

人群與獸群來回穿梭與街道，雷尼漫步其中，不忘利用飛舞的紙頁將襲來的魔獸絞殺，或者牽制異化的市民。一番探查下來，雷尼蹲在具魔獸屍身旁，一邊細細觀察一邊摩挲短髯，說道：「看來還有很多是從城外進來的。」不再多做停留，再次輕吟咒語，大量的紙張瞬間飛向都城各處，依據書寫的內容或是支援戰鬥，或是治癒創傷，或是平穩大氣里的元素比例平穩，只留下少量用於防身，走向評議院開始着手指揮各部的戰鬥。大批正規制式的武裝力量一經加入就使戰局情勢發生了不可扭轉的變化。

混亂的戰鬥漸漸白熱化，燎眼的硝煙隨風，竄動飄至身處都城腹地的藍都學院，為此地閃爍的火光增添迷離，卻又不時被術式激發的瑩輝直衝天際。但此刻寂靜降臨的學院一角卻氤氳水汽，獨留位少女癱坐原地，望向迷霧深處不知在想些什麼。忽然，身後傳來陣「沙沙」的聲響，她趕緊握起匕首把自己藏在一處草叢裏，提高警覺，卻不想那陣響動在還離自己十數米時突然安靜下來。「嗯？」等待片刻，少女小心翼翼地撥開草叢想一探究竟，卻從身後感到一抹冰涼，頓時汗毛直豎急忙抽匕轉身一刀刺去，但見那道模糊的人影一下子抓住她的手臂，疾呼道：「是我啊！奧利維亞！」

等蒸騰的水汽再被月光照亮了些，奧利維亞這才看清是趕了過來的芙蕾雅。奧利維亞鬆了一口氣，撲在芙蕾雅身上。擁住芙蕾雅的身子，委屈得一下子哽住了喉，小聲哭訴：「他，他…」可轉念一想如果把尼爾現在的那副模樣告訴芙蕾雅，萬一她細究的話，尼爾是黑髮的事實會不會被自己一不小心說漏了嘴，要知道當時在評議院的那件事還是靠克羅團長及時和各大家族打了招呼才沒暴露。想了想，索性還是直接哭了出來。「他？他是指尼爾嗎？」芙蕾雅問，心想事情進行得不順利嗎？「嗯，尼爾去追艾琳了，尼爾他，他…」「他怎麼了？」奧利維亞的欲言又止讓芙蕾雅有些心焦。「芙蕾雅，艾琳她可能變不回來了。」「怎麼會這樣？藥劑沒有起作用嗎？」「沒有，尼爾在這兒和艾琳打了起來，尼爾他受了很重的傷，他要殺死艾琳。」聽完，芙蕾雅環顧四周，大片的區域確實已經變得光禿禿的看不到保存完好的植株了，地上儘是些零散的碎末和殘骸。可奧利維亞的話一時間還是讓她有些摸不著頭腦，當即決定問出尼爾的去向後追上他。

「等等，芙蕾雅，我和你一起去。」奧利維亞拉住芙蕾雅的手腕。「但是現在你這樣子不要緊嗎？」奧利維亞的樣子看起來有些虛脫，臉色蒼白。「這件事的起因在我。尼爾他受了那麼重的傷，不能再讓他這個笨蛋替我承擔後果了。還有你看，我已經恢復一些了。」說着便點亮了魔杖的寶石。「嗯，好吧。」看奧利維亞執拗的樣子，芙蕾雅短暫思量后便扶起她，朝尼爾消失的方向追去。

一路追去，循着尼爾滴落的血跡，兩人穿入了法薩特尼山的山林。「這麼大的出血量，尼爾真的沒事嗎？」芙蕾雅調動以太，清晰地辨別出屬於尼爾血氣的生猛腥味。「尼爾，他。還是追上再說吧，追上你就知道了，芙蕾雅。」奧利維亞雖然心生擔憂卻也不知該如何向芙蕾雅描述當時的情況，三言兩語根本就解釋不清。焦急的兩人此時除了趕快追上尼爾似乎別無他法。但所幸一路走來，發狂的魔獸也越來越少，幾乎很難遇到，根本構不成阻礙。「怎麼還是沒追上，尼爾他受了這麼嚴重的傷怎麼還會走得這麼快，難道先前趕路的時候….」奧利維亞心裏嘀咕道。就這樣過了許久，兩人順利跨越法薩特尼山，來到了此處禁地最深處，也是學院的邊緣，貝洛茲湖。兩人來到湖畔，可除了盈盈的一汪湖水外沒見到半個人影。「尼爾的血跡到這兒就斷了。」芙蕾雅一遍又一遍擦拭戒指發動搜尋，結果還是一無所獲。「嗯？」兩人就這樣沿着湖邊，來回踱步，四處觀察，絞盡腦汁想辦法。「貝洛茲，貝洛茲…」兩人一邊踱步，一邊念叨思慮。「哦，哦，對了。我先前好像聽學院探險隊的前輩提起過這裏。」奧利維亞興奮地喊起來。摸摸下巴，她繼續說道：「嗯，讓我想想，他們好像說起這裏原本不叫貝洛茲，而是叫做，叫做什麼來着？法布丁？發普倫？」「難道是艾琳提到的法布倫？」「嗯，對，對。應該就是這個名字，還記得他們提起過可以藉助月亮來進入隱秘處的道路。道路的隱秘處？」「嗯？隱秘處？」「好像是這樣，具體我也不太清楚，我記得的只有這些了。我是不是很沒用。」奧利維亞失落的自嘲道。「沒關係，得到這些情報就已經很意外了。讓我們再想想吧。」

「法布倫，法布倫。奧利維亞，你清楚藍都學院的學院史嗎？」芙蕾雅沉吟許久，好似想起些什麼，急忙向奧利維亞問道。「這些我都知道，畢竟作為藍都議長的女兒這些都是必須清楚的。」「那你知道藍都學院先代院長都有誰嗎？」「讓我想想，初任校長是史夫霍德，第二任是格里芬，第三任是辛奇，第四任是布爾迪，第五任是…」「等等，奧利維亞。你剛剛說的第四任是誰？」「布爾迪啊。布爾迪·皮耶爾。」「是編寫魔術基礎綱要的那位布爾迪嗎？」「嗯，是他。」「我想我明白了。」「芙蕾雅，你是說…」「我明白法布倫的含義了。」「含義嗎？我記得是瓷碗的意思。」「不，我們都錯了。巴夫的古語中法布倫的確是瓷碗的意思。但你想想，布爾迪的故鄉在哪。」「范霍恩地區，也是現今多蘭帝國的發源地。」「嗯，所以其實應該用古多蘭語去理解它，而我記得法布倫在古多蘭語的語意中可譯作光之鏡，我想這個名稱才更為貼切吧。」「可這和我們找尼爾有什麼關係呢？」「其實法布倫這個詞來源於多蘭寓言中的一個傳說，也就是傳說里提及的光之鏡。這裏面的光之鏡就是通往隱秘空間的唯一方式，我想我們要找的就在這湖裏。」「可是，我們該怎麼進入呢？」「我記得這則寓言故事裏英雄瓦達是通過召喚光之蝶點亮水面，形成光之鏡湖后才進入了藏在其中的莫昂巢穴。」「光之蝶？難道？」「如果沒猜錯的話，貝茲蝴蝶也是布爾迪在任的時期引進的。」「嗯，根據校志上的記載，布爾迪是因為思念家鄉才從故土帶來貝茲蝴蝶養在這裏，以前也是學院的標誌之一。」「那就是了。接下來我需要藉助你的力量，奧利維亞。」「我的力量？」「我需要你將蒸騰在湖面的水汽提純，引誘嗜水的貝茲蝴蝶過來吸食。」「嗯，知道了，交給我吧。」奧利維亞點點頭，揮舞鑲有寶石的梨木魔杖，輕哼召喚的咒語，將自己的心神擴散出去，隨着哼唱，水面漸漸被聚集而來的貝茲蝴蝶照射的波光粼粼。原本倒映湖面的那輪皎月此刻卻消失不見，唯留下從湖心延伸至岸邊的漆黑水道。奧利維亞和芙蕾雅相視一眼便毅然走進那條水域，任由水流緩緩漫上身軀，待水面完全沒過頭頂時，景象瞬息一轉，來到某處廣闊無垠的空間，除了視線遠不及的黑暗之外，唯有兩團光芒正懸浮半空。

「快看芙蕾雅！」從那團光里隱約可以看清是尼爾和艾琳的身影。兩人正待進一步探查，卻不想，一陣倦意襲來便被兩團光芒擁住，失去了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