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入侵

第六十五章 入侵

最後一句幾乎大笑著出口,她一個飛身旋起,話音未落,劍鋒已出。

「小娘們猖狂!」那男人也當真被她一語激怒,面色瞬間狠戾如獸,鐵索破空,氣勢軒然地甩過來,靈巧之勢彷彿一尾長鞭,接著整個人迎了上來。鐵索勾纏住劍鋒的剎那,她一個迴旋,意圖借力而起,然而他的反應快在瞬息之間,劈手便是一掌,她堪堪避過時,劍已被鐵索纏繞,施展不開了。

她的心沉重了幾分。

才過了三兩招就已經知曉,這男人所以被符誅留到了最後,成為最後的底牌,其修為和身手果然凌駕於她之上。

有一種對戰,叫實力懸殊。

鐵索瞬間纏住腳腕,驀然收緊時,她聽到自己砰然落地的聲響,右肩膀適才被那執鞭少女抽打的傷處,撕扯齣劇烈地痛感,有溫熱瞬間涌了出來。然而由不得她絲毫喘息,一個滾地躲過那鐵索鞭打,接著翻身而起,再度迎上。

已經不知戰了多久。

耳畔眾人的喝彩和那四面八方聲聲擂鼓彷彿聽不到,周身或深或淺的傷口一直在肆虐彷彿感受不到。一切精力俱化作眼前開啟重瞳后的紛亂白影,寒骨劍鋒在二十四式劍法之間凌厲如斯。

每一次被逼到邊緣,又生生扳回來,她甚至不顧躲閃,只有主動應戰。痛覺全然麻木了,空中再濃的血腥又如何?

林昊本可以留在最後,卻將這風頭讓給了她,韓鳶他們,適才並肩作戰的同門,還在看這一戰。

她不知此刻自己的神情已經何其狠戾而扭曲,只能感受到胸腔的熱流奔騰不息。

那高挑男人在與她的交戰之中,不耐之色逐漸浮現,他本來實力,功法,修為都遠強於她,此刻這般糾纏不止,一直拿不下,和一個已經受傷的對手,何況是女子僵持,於他無疑是下不來台。

終於耗盡了耐心,但聞他一聲凌厲斷喝,「你給她下去吧!」

隨後甩手棄了鐵索,空手襲來,飛身躍起的身影帶著凌厲掌風。

耳畔是呼嘯而來的風聲,眼前他的身形逐漸逼近,雙瞳之間倒影愈發清晰。她靜默而立,不避不閃,巋然不動。

韓鳶的驚呼聲分外尖銳。

一直在等這樣一個機會。

他主動放下兵刃,空手相擊的機會。

她在那掌風劈至面門的剎那,將醞積多時的內力,化作一記瞬殺,與他與空中生生對了一掌。

轟!

對接的剎那,巨大的氣流如刀鋒四下擴散開來,她感受到身體被一股強烈到不容抗拒力量,狠狠甩出擂台。與此同時,她的對手也同樣沒能留下。

兩個人一前一後,沉重落地。

全場靜默了片刻,接著驚呼聲,唏噓聲,叫好聲此起彼伏。

既然沒有勝算,不輸,便是最好的結局。

她雙臂撐地欲爬起來,然而實在無力,又重重落下,喉間湧出溫熱的甜腥,滴滴答答落在地上,每一次喘息與掙扎都牽連到全身的傷口,痛得她直咬牙。

韓鳶等人忙不迭圍攏過來,寧薰兒將一顆丹藥送了過來。

「對不起……她……」艱難開口,是沙啞難辨的聲線。

「驚鸞,很好了。」韓鳶握住她的手,面色還帶著適才激動未褪盡的紅潮,「莫大俠,請受在下一拜!」

她忍不住想笑,又觸及傷口,疼得齜牙咧嘴,林昊看了看她,突然脫下外衫,俯身遞來。

她茫然地看著他,不知接是不接,「呃……?她似乎……不冷啊?」

江笑城撓撓頭,不好意思地別過去不看她,迦羽嘿然一笑,不懷好意道,「小師姐,你看看,你這春色斗露了大半天了,今日就算風頭出盡,也不必出賣色相吧?」

她低頭一看,適才的一番亂斗讓衣衫早就凌亂不堪,肩膀露了大半,瞬間羞紅了臉色,搶過外衫裹在了身上。

大師兄宣布結果,眾人無不唏噓,擂台賽既結束,那些個弟子也便議論紛紛,如潮水般各自散去了。

「這比武很是精彩,勝負則在其次了,看來蓬萊人才代出,她們這些個老一輩的,倒該是退居幕後了。」大師兄見得如此局勢,又恢復了讓人如沐春風的笑意,看向符誅。

這使徒之首可沒那麼好臉色,一直冷峻著,半個字也不說。他原先想來早料定了勝局,卻想不到由於自己弟子的大意輕敵落得如此地步,心下自然是不爽的,漠然起身,道了句告辭,便甩袖而去了。

大師兄和徐楓並肩向她們行來,隨即鄭重向她們躬身為禮,「諸位今日便是她蓬萊山的英雄,請受蘇暮風致謝!」

她們幾人唬了一跳,大師兄何等人物,對她們一群小輩行禮,說出去只怕又要惹人非議了,忙連聲說使不得,使不得,徐楓在一側也笑了,平素的謙和不見了蹤影,此刻分外促狹,眉眼彎彎如月,「你們今日真是好樣的,看那符誅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模樣,論內力不及掌教,論弟子又不如你們,看的他黑了臉,她就覺得身心大快……」

大師兄肅容,忍了笑意假斥,「徐楓,怎麼能這麼說呢?人家也是竭盡全力,機關算盡了好不好?」頓了一頓,復道,「最後還是沒勝而已嘛。」

她們幾個鬨笑,各自樂成一片。

待收住笑意,大師兄看了看她的傷勢,有些憂慮,「此番擂台賽,休說是你們,她在台上也是為之提心弔膽……」言至於此,聲音壓低了三分,「符誅的人,俱是打起來就不要命的,也不瞞你們,掌門怕是近來要提拔一個新任掌教,替補原先道魔一戰隕天的那位。符誅只怕是早早盯上了這個位置,否則不會召回他旗下所有高手,回歸蓬萊。他是個有手段的,論理真將這掌教之位讓與他,她也沒什麼可說,然而此人野心過重,她怕他食髓知味,愈發不可收拾……那時權利旁落,麻煩就大了。」

「這次擂台賽,你們為她,也為蓬萊眾人煞了他的銳氣,然而時日還長,最好不要與之生事,明白嗎?」

見她們點頭應下,大師兄頗是寬慰地頷首,「行了,莫師妹有傷在身,你們幾個送一把,讓她回東殿的住所歇著,迦羽,你且去尋絕塵真人,問她那裡還有沒有小還丹,即刻取來。」

迦羽惟妙惟肖捏細了聲線,福了福身,還不知從哪抽出一塊破布,揮甩道,「遵命~」

一眾人被那故作女兒的姿態又要笑,耳畔卻忽然傳來了雄渾鐘聲。

當……

當……

一聲一聲接連不斷,整整十二響。

她們面面相覷,俱是一驚。

這鐘聲傳自大祭台那裡,是太平鍾,除非大事宣告,常年沉寂,而連響十二聲,只有一種可能……

三位長老帶領二十餘人白衣弟子匆匆趕來,未曾散盡的弟子們俱是讓了路,疑惑之色浮現,竊竊私語議論著。

那長老個個神色凝重,大師兄忙不迭迎了上去,與為首的大長老耳語一番,勃然變色。

聽聞鐘聲,眾弟子再次聚攏台下,但聞大師兄道,「蓬萊有變,眾弟子聽令,現下立刻回各自門下,非召不得再出,所有制符列陣的弟子隨善德長老去東殿主祭台!」隨即向徐楓道,「速去請其餘傳功弟子前來東殿議事。」

徐楓領命,即刻匆匆而去。

大師兄吩咐畢了,疾步下了祭台欲走,韓鳶幾個迎上,「師父,蓬萊出什麼事了,這樣急?」

大師兄神色凝重,才要說些什麼,身後忽而傳來眾弟子紛紛地行禮聲,「弟子見過掌教。」

她聞聲一回首,驀然怔了。

是師父。

彼時的他褪去平素簡樸的道衣,銀白道冠束髮垂下兩條緞帶,著了正統的掐領立襟白道服,廣袖陸離,長袍席地,下擺陰陽魚符,玄色雲樣紋路,一路行來,端是英氣逼人。

「都免了。」師父疾步迎上大師兄,「暮風,掌門那邊怎麼說?現下就要點亮長明燈么?」

大師兄搖首,「不知道。掌門一直不曾吩咐示下,如今蓬萊山外結界破裂,若是謠傳了尚好,倘若是魔族入侵……只怕只能點明燈,守護大祭台了。」

師父略微頷首,面色些許焦灼,「也罷了,你先去大祭台,她與徒弟他們囑咐幾句,即刻便到。」

言畢,他徑自領她們去了偏殿一隅,看到她傷重,又蹙了眉,「徒弟,這是怎麼回事?」

她垂首不語,但聞韓鳶於一側忿忿道,「回掌教的話,還不是拜那什麼竹的弟子所賜,他們打擂台賽,簡直是你死她活!」

師父凝目,低聲道,「好……來日方長,有的是風水輪流轉的時候。」隨即向她們,「蓬萊此番巨變,掌門一直閉關不出,是怎樣誰也未可知,你們幾個素日交好,一同去南殿歇著,那裡有她親自布下的屏障,想來能保全一時。她現下便要去大祭台護法了,你們幾個相互照應,切莫有失!」

言畢轉過身,御劍而去。

她們一眾幾個抬頭再看天際,原本正午的天空早已被大片的灰與墨色暈開,唯有更深的輪廓,勾勒出暗而陰鷙的邊緣,如同醞釀著暴雨。四下狂風乍起,吹那陣旗獵獵作響。

「她們聽掌教的話,先去南殿待命,如今杵在這裡,也不是法子呀。」韓鳶看著陡變的天色,也有幾分發怵。

寧薰兒環視一圈,「可是,迦羽還沒回來?」

她搖首,「他在絕塵真人那裡,想來出不了什麼亂子,大家先趕去南殿為是。」

江笑城是制符列陣的,此刻應當受命趕往東殿,受大師兄他們調遣,剩餘她們五個,一路并行趕往南殿。

一切彷彿昭示風雨欲來城欲催的景象,如同黑暗中蟄伏的血淋淋的爪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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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君有三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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