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煉化

第五十六章 煉化

孟驚鸞心中默念聚神咒,一面催發了重瞳,在她的眼前,孫善天逐漸從一個跳騰閃挪的人影,變成了數道交織而成躍動的白線,而接下來的招式,都在她眼前一一浮現。寸長短匕在手,孟驚鸞招招都直取要害,大腦之中摒棄了所有的雜緒,只剩下一個執念:讓他死!

發生異變的男人全身如同被銅鐵澆築過一般梆硬,彷彿刀槍不入,但是孟驚鸞知道,是人都會有弱點,他也不會例外,所以她出招只照四百零九穴位的三十六個死穴連攻,漸漸看到了孫善天的敗退,以及眼中的驚愕。

孫善天驚訝的一定是:為什麼自己已經投奔鮑樂所謂的魔族,也得到了異變之力,卻還是沒有抵過孟驚鸞的攻勢,這個平素看上去清淡寡素的少女出手愈加狠厲,而——他的胸口也在越來越劇烈的動蕩之中,傷口愈崩裂、愈大。

不、不、不應該是這樣的——他已經修習了《煉魔歸元真解》,也練就了第一章的銅牆鐵鑄,不該是這樣的!

就在孟驚鸞將其逼退到角落,蓄勢最後一擊的時候,鮑樂卻突然揚聲喝道,「住手。」

石室之內一時寂靜,孟驚鸞將孫善天抵在石壁之上,刀鋒逼迫在三尺之內,她的眼眸之中已血絲密布,凶光大盛,牙齒咬得咯咯作響,但是,卻遲遲沒有下手。

因為,鮑樂的手,已經在同時扼住了江笑城的喉嚨。

「想不到,小女娃兒看著弱不禁風,還有兩下子,」鮑樂看向孟驚鸞的眼神多了幾分訝異,「倒果真是掌教門下出來的徒弟。」

說實話,直到刀鋒貼在孫善天的喉間,感受到他跳動的血脈,看到他驚恐之下的眼神,孟驚鸞才陡然一震,幾乎從他的瞳孔之中看到了一個狠戾瘋狂的自己,就像是被某種不可抗拒的邪門力量所操控一般。

她晃了晃頭,意識方才逐漸清明。看向鮑樂,冷聲道,「你想招安我,是做春秋大夢。放了江笑城,否則,我即刻殺了他!」刀刃在孫善天的喉間點了一點,立刻顯出寸長的血印子。

「哈哈哈哈哈...」

未成想,鮑樂聽完她的話兒,非但不怒,反而大聲嗤笑,「小女娃兒好天真,你覺得我會在乎這一條剛招安的人命?姓江的小子即便是不招,老子一煉化,變成傀儡,也照樣是強大的手下,你用他來威脅我?」

孟驚鸞倒吸一口冷氣,徹底無話可說了。

鮑樂說的不錯,就算她殺了孫善天,又如何?

「一個你,一個姓江的小子...」鮑樂粗短的手指一一指過眾人,「難道其他的弟子都是繡花枕頭,一個堪打的也沒有?誰敢站出來單獨同我比試,贏了,老子就放了你們所有人!」

「我跟你來。」一片死寂中,林弈平靜開口。

「林弈,你別...」孟驚鸞話出口一半,卻不知該如何往下說了——說以眾人目前的實力不是鮑樂的對手么?林弈他能不知道么?

鮑樂果然命人解開繩索,一圈火把照明,兩人幾步開外,遙遙相對。

林弈用的是蓬萊弟子統一配發的陰陽劍,說實話,在孟驚鸞看來,他的劍法在新人弟子之中已經算得上是純熟了,一板一眼,行雲流水。然而,相較於老奸巨猾又身經百戰的鮑樂而言,終究是少了一份功底,欠了三分狠辣。鮑樂就如同先才和江笑城的打鬥一般無二,如同貓戲老鼠一般,在林弈身上一刀一刀地劃過,眾黑衣魔族的笑聲,叫好聲,哄鬧此起彼伏,孟驚鸞眼裡現了淚霧,暈開了入目的一切。哽在喉間的抽噎聲幾次被強壓回去,屢次狠狠閉目,又忍不住在那刀光劍影聲中睜眼。

——林弈……你停下吧……

——不要再打了……

——他根本就是……在耍我們……取樂啊!

在眾人所執的火把映襯下,林弈臉色是異樣的蒼白,髮絲凌亂不堪被血凝貼在臉上,衣衫已分辨不出原本的顏色,唯有血印出邊緣更深的輪廓。

誠然,在徐見微的調教下,林弈的身手不斷進步,可以說已經是新人弟子之中的翹楚,可是比起魔界之人的修為,依舊差的太遠了。鮑樂抬腳踹在林弈的膝蓋骨上,一腳將少年踹翻在地,下一刻,劍身已被奪了過來,穿透的刀刃帶著噴薄而出的血流、浸染了少年的一身白衣。

「這就是正統蓬萊教出來的高手嗎?」鮑樂一手抓住了林弈的頭髮,一手扳過他染了大半邊臉頰的面龐,細細端詳后大笑,「我看——弱得很啊!」

濃烈的、彷彿能溺死人的血腥味在空中瀰漫開來,就好似無形的紅線一樣勒緊所有人的喉嚨,像是一道判決。

死。

鮑樂打量著林弈因失血過多而顯得飄忽的眸子,認真問道,「輸了?」

林弈此時此刻口鼻之中仍在慢慢地涌血,暗色的血流濡濕大半臉頰,順著下顎流淌,哪裡還說的出話來?

鮑樂起身,將那沾染血跡的手輕嗅,似乎極是享受的樣子,良久抬頭,笑著喝命手下,「輸了,可要按規矩行事——把這幾個小子拖去封瓮煉化,至於幾個女娃娃...」

他的目光掃過岳闌珊、蕭澈等人,笑意透出了幾分如狼似虎的曖昧氣息,「生的模樣倒是端正,平白殺了也是可惜,蓬萊有觀心自在雙修法,不如——就賞了你們!」

什麼!?孟驚鸞陡然一震,卻才要暴起反抗,脖頸之後突然多了一把冰涼涼的刀刃,她眼睜睜看著孫善天脫了掌控,照著自己的胸口踢上兩腳,啐了一口,「小娘們,該死!」一面兀自捂著傷口去角落一隅運功療傷了。

寧薰兒不知是驚是怕,在目睹了一幕接著一幕的血腥場面之後,已暈了過去,端木十九哭的梨花帶雨,搖搖欲墜在崩潰之緣,蕭澈和岳闌珊雖然不至於如此,卻也好不到哪去,在聽到鮑樂的話的一瞬間,兩個人已煞白了臉色。

魔族除了那個鬼婦,一群失去意識的凶屍,便是男人居多,此刻聽到身為供奉的鮑樂說出這番話兒,個個已是摩拳擦掌,躍躍欲試,眼中已經顯出了野狼一般綠油油的寒光。

眼見一群人逼迫而來,岳闌珊已嚇得花容失色,尖聲厲喝道,「你幹什麼!你們要幹什麼!」她素日里驕傲、高高在上慣了,是個身嬌肉貴的大小姐性子,如今卻被一個陌生的魔族男人輕輕摩挲著臉頰,嘻嘻調笑道,「小美人,現下你寧死不屈,只是不知道我的手段,一會兒就快活得飄飄欲仙,直喊好哥哥我了……」

「滾開!」岳闌珊氣的柳眉倒豎,雙腿拚命踢蹬,然而那動作究竟是因為被束縛而弱了許多,好似白兔掙扎,非但沒有威脅意味,卻如火撩乾柴,徹底點燃了男人眼中的慾望,其餘幾個聽到這把嬌滴滴的嗓子,更是按捺不住,各自擼起袖子,向著蕭澈、端木十九等人圍去。

一時間,男人放蕩粗獷的笑聲和衣物摩擦聲不絕於耳,蕭澈最是剛烈,數次喝罵無用,直接咬破舌尖,一口血噴在了男人臉上,圓瞪雙目罵道,「你膽敢碰姑奶奶一下,我便是死了化作厲鬼也要你日夜不寧!」

方才挾持孟驚鸞的漢子便是先才拷問她的那個刀疤漢子,此時此刻他一隻手舉著匕首橫在少女頸間,另一隻手已經不老實地穿過她的髮髻,繞到了下顎,「小丫頭,別太橫,配合配合,一會子也少受點苦,你說呢?」

孟驚鸞十指緊攥,指甲尖根根嵌入掌心。

如果說,她先才預料到的最壞的結果,是被鮑樂等人煉化,或者乾脆一死,即便是不甘心,也終究不會辱沒蓬萊氣節,可是她沒有預想到的是,鮑樂要的,不僅僅是他們死,而是在死之前的無盡折磨。

男人的手慢慢解去她的髮帶,臉龐湊在咫尺之間,嗅著她身上的味道,孟驚鸞虛眸瞥見了那一把不遠不近的匕首,忽然間湧現出一個悲愴的念頭。

與其活著百般痛苦,倒不如一死,萬事皆空。

耳畔忽然傳來一聲男人的驚叫,孟驚鸞猛然抬頭,只見蕭澈不知怎麼的脫離了魔族掌控,徑自飛身上前兩步,沖向了靜默的凶屍群!

未待孟驚鸞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鮑樂卻先一步高聲叫道,「把她攔下!」按著魔族的想法,自然以為蕭澈趁亂想跑,然而,那些個凶屍應聲而動,沉重的腳步回蕩在石室之中時,孟驚鸞便明白過來了。

——我便是死了化作厲鬼,也要你日夜不寧!

蕭澈是想死!

「不要!」一瞬間迸發出連自己都為之訝異的巨大力量,孟驚鸞踉蹌著撲上前去,一把拉開了決然赴死的蕭澈,只是瞬息之間,她用以格擋的手臂被凶屍伸出來的五指劃過,血瞬間迸濺而出,蕭澈的眼中已是絕望的瘋狂,被孟驚鸞咬牙死死拉住還不忘向前沖,「別攔著我!」

「蕭澈,求你了,我求你了!」忍了多時的淚水在一瞬間決堤,孟驚鸞聽到自己陌生的帶著哭腔的聲音,「我們還能活,求你別這樣——」她的身軀緊緊包裹著少女,後背又被凶屍抓了一道,火辣辣的灼痛逐漸瀰漫開來,溫熱的血從傷口慢慢湧出,周圍六隻高壯的凶屍嗅到了血的氣息,灰白的眼珠微微一輪,爭先恐後地撲了上來。

「怎麼活?」蕭澈狂亂地搖著頭,哈哈苦笑,「時至如今...怎麼活!?」

孟驚鸞帶著她在凶屍群中跳騰閃躲,疼,渾身上下每一處傷口都叫囂著火辣辣的疼痛,是啊,情知已是毫無迴旋之地的絕境,怎麼活?她已經快沒有力氣了,虛眸瞥見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林弈和江笑城,已經被剝離了外裳,袒露大半雪白的端木十九——

且慢。

為何在這封閉的石室之中,她嗅到了一縷幽幽冷花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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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君有三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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