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約而同地想起了那哭聲

不約而同地想起了那哭聲

36年前,1968年的7月20日上午10點38分,我們就是從這裡離開的北京站,那一天,陽光燦爛。我再也沒有見過那樣陽光燦爛的日子。我永遠也忘記不了,就是火車像今天這樣剛剛駛動,我們的車廂里就有一個同學失聲哭了起來。那多少和當時熱烈激動的場面顯得不大諧調的哭聲,讓滿車廂里所有的人都為之一驚。誰都不會明白那剛剛離開北京的哭聲,對於我們意味著什麼,只有現在,我才多少明白一些,那哭聲是對我們青春命定般的一種隱喻或象徵。

36年之後,我們重走回頭路,只有笑聲,而那哭聲卻隱隱地滴泣在我的心裡,像琥珀一樣在逝去的歲月里凝結閃爍。

36年之後,就在火車剛剛駛動的時候,我們12個人都不約而同地想起了那哭聲,往事就這樣顯示了神奇的力量,一下子回黃轉綠,鮮活如昨。

當然,在這一瞬間,往事被回憶起來許多,似乎火車的駛動突然具有了哈利·波特里的法老那魔法的功能,能夠立刻讓死灰復燃,讓逝去的一切如同驚蟄的蟲子一樣,迅速地從埋在地層底下拱出地皮而乍起翅膀活了過來。那一瞬間,往事如潮水,立刻淹沒了車廂,淹沒了大家。

在這時,大家說得最多的是李龍雲,說他當年探親假期滿從北京回北大荒的時候,給哈爾濱的女知青周彥寫了一封信,路過哈爾濱下車在人家裡住了一夜。大家紛紛地向他開著玩笑,讓他老實交代,那一夜成就發生過什麼故事。幽默的李龍雲只是一臉的壞笑,一副渾身是嘴也說不清的無辜樣子,讓大家盡情地猜測,讓過去一段完全的單純與純潔,褻瀆為今天添油加醋的浪漫和想像。當然,玩笑只是玩笑,只有在這時大家才又脫卻了平日上班時的盔甲,顯現出當年的率直與輕鬆。之所以開這樣的玩笑,因為明天一清早,火車到哈爾濱,在站台上迎接我們的,首當其衝就有周彥。在我們此次重返北大荒之行,在哈爾濱為我們張羅的就是周彥,當然,還有劉樹才和劉樹華兄妹兩人。從哈爾濱出發,周彥和我們一起回大興2隊,我們的隊伍就擴大到了17人。

想到北大荒之行終於開始成行了,每一個人的心裡都有些激動。那一晚,幾乎所有的人,帶了葯的自己拿出了葯,沒帶葯的找趙軍——正經醫院的主治大夫兼門診科主任,要來安眠藥片才能夠勉強地入睡。

充滿冷氣的車廂里,夜色濃郁,燈光如流螢一閃一閃撲窗而過,我久久沒有睡著。柔軟的枕下,鐵軌咣噹噹地撞擊中,間或聽到火車頭汽笛穿透夜色的鳴叫聲,似乎將歷史與現在、回憶和現實,剪接交織一起,有了一種錯位和間離的效果。今夕何夕?飛鴻杳杳,流水茫茫,北大荒一下子變得近在咫尺,又遠在天邊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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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土地上的如夢年華:黑白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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