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獻 馬

正文 第一章 獻 馬

西元1338年元惠宗(孛兒只斤?妥懽帖木兒)至元四年,羅馬教皇本篤十二世派以安德烈主教為首的數十人之龐大使團出使元朝。四年後,於至正二年(1342年)七月抵達上都,七月十八日於上都慈仁殿覲見惠宗。安德烈向惠宗進呈教皇信件及佛郎國駿馬一匹,此馬身長一丈一尺三寸,高六尺四寸,昂高八尺三寸,色漆黑,僅兩后蹄純白,曲項昂首,神俊超逸,引起滿朝驚嘆,群臣皆譽為「天馬」。文學侍從之臣當場賦詩以記此盛況,藝文監丞揭奚斯作《天馬贊》、國子監丞歐陽玄作《天馬頌》、《天馬賦》、翰林修撰周伯琦作《天馬行應製作並序》。惠宗大喜,當晚於殿上大排筵席並演藝「十六天魔舞」隆重款待教皇使團。宴畢,惠宗請國師楊璉真迦及其左右護法允澤、瑞都事留下,使侍正長安疊不花喚來寵婢三聖奴、妙樂奴、文殊奴,命御用畫師於偏殿內作《天馬圖》。楊璉真迦此刻正盤坐於軟席之上身披大紅袈裟,頭戴一頂金光燦然的僧帽,稀稀疏疏的幾根長須已然全白,但臉上神采飛揚,隱隱似有寶光流動。身後兩大護法允澤與瑞都事身披紅袍、布衣芒鞋侍立左右,允澤手捧法器『鎮南嘎巴拉』,雖然面色平靜,但依然可以在他們臉上看出凶戾之氣。與此相比,惠宗身後則是另一派景象。由於皇帝喚的急,三聖奴、妙樂奴、文殊奴尚未來得及更衣便隨長安疊不花匆匆入殿面聖,只見她們頭上垂著幾條髮辮,戴著象牙佛冠,身上披著纓絡,穿著大紅綃金長短裙、金雜襖、雲肩、合袖天衣、綬帶鞋襪,此三女乃一母所生之三胞胎姐妹,非但樣貌、身形完全一致,竟連聲音、神態也是一模一樣,加之天生麗質,青靈之氣洋溢,自入宮后,便得精心調教,舞技超群,媚艷不可方物。惠宗對此三女奉若至寶,寵愛有加,平日里常帶在身邊侍奉飲食起居,逢重大慶典才會親自傳旨使其演「十六天魔舞」以助興。

畫師作畫期間,惠宗開口道:「深夜叨擾國師,朕甚為不忍,怎奈實是太過想念。自「更化」以來,國師為我大元的江山社稷日夜操勞,征叛討逆、賑災濟民、修「三史」、復科舉,致使朝綱穩固、四海生平。今異國獻此「神駒」,足以證明我大元國力日漸強盛,依此形勢不需數載盡可恢復往昔太祖、世祖之盛世,此番功勞全賴國師之力是也。」話語間便可聞得其內心的愉悅與感激。

楊璉真迦聞言,微睜雙目,雖未表示贊同,但仍面容祥和,轉而一聲長嘆,道:「老僧自隨先師八思巴洛追堅贊法王謁見薛禪汗,承蒙大汗賞識,委臣以江南釋教都總統之職,掌管江南佛教事務。原以為可盡心竭力鎮壓南逆以報大汗知遇之恩,怎奈遭奸小之人詆毀,無心政事,遂辭官,周遊天下。幸蒙上蒼眷顧,使臣得遇陛下於潛邸之季,咨臣以從龍之事,言聽計從,一展臣平生之志。如今『更化』伊始,雖略有成效,但時局仍未穩固。惟願殘燭之年可為陛下討平叛逆,振興朝綱、四民豐足創立太平盛世。老僧便可追隨先師而去亦無愧汗王大恩。」惠宗聽其話語字字真切,面露感傷之色。幸於此時畫師作畫完畢,君臣看后均讚不絕口,氛圍又稍事輕鬆起來,惠宗起身,向「神駒」走來,三名俏婢緊隨其後。

這惠宗自出生后便伴隨著皇位之爭的腥風血雨。至大四年(西元1311年),元武宗海山(妥懽帖木兒的祖父)駕崩,其弟弟愛育黎拔力八達以皇太子身份繼位,是為元仁宗。按元武宗與元仁宗的約定,繼承仁宗皇位的是武宗長子和世瓎,但仁宗即位后卻反悔,試圖立自己的兒子碩德八剌為皇太子,而把和世瓎封為周王,命其出鎮雲南。和世瓎行至延安時,與武宗舊臣圖謀恢復皇儲地位,結果招來仁宗的追殺,和世瓎被迫奔往西北的金山,得到察合台汗國的庇護。在和世瓎避難金山期間,與一名回回女子納賽義德?邁來迪?罕祿魯成親,並與她生下妥懽帖木兒。

妥懽帖木兒出生那年正是元仁宗駕崩之年。此後元朝皇位更迭頻繁、內亂不斷,先後經歷了元英宗、泰定帝、天順帝三位皇帝,皇位又落入了武宗一系的手裡,這就是在兩都之戰中取勝的和世瓎之弟圖帖木兒(元文宗,即妥懽帖木兒的叔叔)。圖帖木兒宣稱將皇位禪讓於自己的哥哥和世瓎,和世瓎於漠北即位,是為元明宗,但沒來得及去大都便被圖帖木兒一夥毒死於王忽察都。圖帖木兒再次登基,是為元文宗,元明宗留下的孤兒寡母的地位岌岌可危。不久,明宗皇后八不沙被文宗皇后卜答失里殺害。隨後,元文宗將妥懽帖木兒流放到高麗大青島加以監禁,不許其與外界接觸。第二年,有人向文宗密報高麗方有些許勢力要奉妥懽帖木兒造反,文宗乃昭告天下,聲稱妥懽帖木兒不是元明宗的親生兒子,並遣人從高麗押回妥懽帖木兒,轉而秘密流放到廣西靜江。

妥懽帖睦爾寓居於靜江大圓寺內,在此期間遇到了化名秋江長老的楊璉真迦,儘管當時妥懽帖木兒剛剛年滿十二歲,但已較同齡的蒙古族少年生得更加高大威猛,外貌甚似其祖薛禪汗,楊璉真迦每次見他,均憶起往昔歲月,且於交談中發現,儘管目前陷於危難之境,但妥懽帖木兒似乎毫不消沉,樂觀有禮,隱約間似有帝王之氣。楊璉真迦苦思數日,下定決心準備助其登上皇位以此實現心中壓抑已久的宏圖大志,於是對妥懽帖木兒分外疼愛。妥懽帖木兒自幼就過著受人冷遇,朝不保夕的生活,突然間遇到如此優待,由是格外感激。兩人於是秘密結為師徒,楊璉真迦悉心教導其帝王之術、藏漢佛法及密宗修鍊法門。妥懽帖木兒從未見過如此學識淵博、身懷絕技之人,將楊璉真迦奉若神明,學習也格外用心。每當文宗遣官吏來寺里巡查時,妥懽帖木兒便裝出玩物喪志的樣子,掘地為穴,撒尿其中,然後活成泥,做成各種玩具。又或是與飼養的「八角禽」一同在池塘中嬉戲。

元文宗得知妥懽帖木兒如此不成大器后便放鬆了警惕,於是立自己的兒子阿剌忒納答剌為皇太子,數月後楊璉真迦便潛入皇宮將皇太子刺殺。並借其僧人身份於大都內各大寺院散播此事乃上天報應所致,妥懽帖木兒才是帝位正統,並賄賂朝廷的占卜師使大臣們認為如果帝位由妥懽帖木兒繼承那麼大元朝的皇運將和薛禪汗一樣久長。一時間大都上下議論紛紛,這對信仰藏傳佛教、相信因果報應的文宗夫婦來說無疑是一記沉重的打擊,儘管他們還有兒子燕帖古思,但文宗在駕崩時遺言:「當年在王忽察都弒殺明宗皇帝是我鑄成的大錯,後悔莫及。如今我有一子燕帖古思,雖然我愛他,但現在理應將皇位傳給明宗的長子妥懽帖木兒。這樣我去世后也對明宗有個交代了。」但是,把持朝政的權臣太平王燕帖木兒沒有立年長的妥懽帖木兒,而是立了就在大都的明宗幼子懿璘質班(妥懽帖木兒異母弟)繼位,是為元寧宗,楊璉真迦於是又將寧宗刺殺。元文宗皇后卜答失里只得立妥懽帖木兒為帝。隨後楊璉真迦又將燕帖木兒、卜答失里以及妥懽帖木兒登基后專擅朝政的伯顏逐一除去后,妥懽帖木兒才終於可以掌握元朝的實際權利。於是妥懽帖木兒尊父親和世瓎為元明宗,謚號翼獻景孝皇帝,生母納賽義德?邁來迪?罕祿魯為貞裕徽聖皇后,改元「至正」,任命楊璉真迦為國師,宣布將「與天下更始」,準備大展宏圖、中興元朝。進入至正時代后,妥懽帖木兒「圖治之意甚切」,楊璉真迦為挽回元朝統治危機,亦實施了一系列改革,史稱「至正更化」。恢復了伯顏掌權時期廢除的科舉制度,頒行《農桑輯要》,整飭吏治,徵召隱逸,蠲免賦稅,開放馬禁,削減鹽額,編修遼、宋、金三史,實行儒治,包括開經筵與太廟四時祭、妥懽帖木兒親郊祭天、行親耕禮等活動。在妥懽帖木兒的勵精圖治與楊璉真迦的勤勉能幹之下,元朝一度呈現出一派欣欣向榮的局面,以往飽受壓抑的儒生也為之振奮,題詩讚曰:「至正賓興郡國賢,威儀重見甲寅前。杏園花發當三月,桂苑香銷又七年。豹隱山中文澤霧,鵬搏海上翼垂天。明時禮樂須奇俊,莫道儒生自聖顛。」

現下惠宗正值弱冠之年。儘管年紀尚輕,但其幼年以來的經歷使其明顯較實際年齡更為成熟,相貌雄奇,儼然一副帝王之相。只見他左手持緊馬鬃,右手搭於馬背,雙腳用力一躍便翻上這身高六尺有餘的「神駒」,三名寵婢歡呼叫好,齊贊「陛下神武」楊璉真迦也面露喜色,長安疊不花趁此機會上前極盡阿諛奉承。惠宗此刻騎上這匹「神駒」,立刻感覺其大異於以往所有坐騎,肌肉緊緻而富有流線,背部平直卻極有彈性,四肢強健有力,肋側肌肉發達的好似生有一雙肉翅,由是內心無比歡喜道:「我大蒙古族向來以『三藝』引以為傲,而這『三藝』中以馬術為首藝,朕這騎術是打娘胎裡帶出來的。」言畢,放聲大笑。允澤道:「貧僧聞聽逢盛世,天必降祥瑞,昔日太祖成吉思汗率軍與札木合所率的十三部聯盟戰於答闌巴勒主惕,太祖戰事失利,被札木合困於斡難河上源狹地,由於損失慘重,士氣極度低落。太祖遂祈求長生天賜其以勝利。忽然間,一隻異獸現於空中,將一把矛頭狀異物降於眾軍頭頂懸而不下,在眾將士驚呼聲中,太祖命木華黎將軍將此物取下,但數次均未成功。此時,太祖感悟到此乃長生天賜予其本人的神器,必須親自接取下來,於是,太祖卸下其坐騎的雕花馬鞍,跪於其上,雙手墊著烏黑的馬鬃,伸手將神器接了下來,並以此神器作為大纛之首尊稱「蘇魯錠」高喊「軍心似鐵,感召日月」,由是眾將士群情激憤,鬥志倍增,大破札木合,統一蒙古諸部。自此太祖擎此神器兵鋒所向,戰無不勝,開創大蒙古國。而今騰格里再降祥瑞,陛下得此寶馬神駒實是蒼天暗示我大元朝中興在即,卻是可喜可賀!」。

惠宗聞聽此言心中甚喜,於是傾身向前,伸手撫摸「神駒」茂密的門鬃,卻於著手處遇一硬物,惠宗甚為驚奇,於是撥開馬鬃,發現馬頭上竟然長有一支短角,並且被一件金色飾物繫於根部,由於馬鬃繁茂平時無法發現,惠宗仔細觀察后發現那金色飾物原來是一條頸鏈,鏈墜是類似也里可溫教徒常用的十字架但卻多了一條橫杠,鏈墜上刻著一些稀奇古怪的字元和圖形,正中央是一位長發如波,閉目虔誠祈禱的少女頭像,周圍底紋襯滿光芒。整條項鏈做工細緻,精美絕倫,一看便知不是尋常教徒所用之物,惠宗出於好奇伸手便欲將項鏈摘下。楊璉真迦在惠宗發現馬首長有短角時略一皺眉,也感覺此事頗為蹊蹺,當惠宗發現項鏈后便站起身來準備上前看個究竟,但似乎心裡仍在思索著什麼問題,當他發現惠宗正伸手取下項鏈之時,猛然間一驚,大喝道:「且慢」,但為時已晚,惠宗已將項鏈摘下。由於被楊璉真迦一聲大喝引起警覺,惠宗立即翻身下馬,與三女一起忙向楊璉真迦處退了數步,項鏈於慌亂中掉落地上,長安疊不花反應稍慢,剛剛轉身想逃便被那『神駒』一腳踏於『馬蹄』之下,似是昏死了過去。只見那匹「神駒」昂首挺身,雙目如血,頭頂短角逐漸增長泛出幽幽藍光。四肢筋肉盡現,生出尺許長的利爪。尾部擰聚,環狀倒刺橫生。血口獠牙,身首幻化出猛虎之形,猛然間發出一聲震天咆哮。

楊璉真迦初見此異狀大驚失色,旋又恢復平靜,著瑞都事立即奔往「異獸」一側,允澤於另一側立於眾人之前。楊璉真迦手持法器,閉目盤坐於允澤身後,口誦密咒,兩大護法立時身泛紅光,待「異獸」狂吼時,楊璉真迦知其真身將現,雙目精光一閃,大喝一聲:「結印!」,只見兩護法周身紅光霎時間向身體兩側迅速延展,瑞都事雙手結印,紅光於其身前結成一個半球形霧狀「帷幕」,將「異獸」與眾人圍攏其中;允澤與此同時盤坐地上,向前探出雙掌,結成另一個較小的半球形霧狀「帷幕」將身後眾人環罩其中與「異獸」隔開。此時「異獸」已顯出真身,發現被困在兩層「帷幕」的空隙中,咆哮著張開雙爪向眾人撲來,卻於觸及霧狀「帷幕」時似是受到灼傷,一陣青煙過後,「異獸」停止了攻擊,頷首抬足,似是在檢查受傷之處,轉而向瑞都事處走去,輕抬左前爪,當觸及紅色霧狀「帷幕」時,又是一絲青煙伴著燒灼之聲。「異獸」似是明白了這「帷幕」的厲害之處,不再展開攻擊,轉而向那昏死於地的長安疊不花走去,巨爪踏於其手臂之處,旋即傳來骨裂之聲,長安疊不花由於吃痛,轉醒過來,正與那「異獸」迎面對視,立時驚得呆若木雞,渾身上下禁不住瑟瑟發抖,「異獸」張開滿是獠牙的如盆血口,一口便將長安疊不花頭顱扯下吞入腹中,屍身霎時血光四濺,而那「異獸」卻於此時匍匐地上,慢慢啃食剩餘部分,不時傳來斷骨的『咯咯』聲,一雙血色怪眼卻始終盯著眾人。三聖奴一聲驚呼、由於驚嚇過度竟然昏了過去,妙樂奴、文殊奴儘管沒有昏倒但也是噤若寒蟬,連忙將三聖奴扶起,三名女子抱在一處俏臉均嚇得面無血色。

惠宗儘管膽色過人,但卻從未見過如此恐怖景象,儘管目前有楊璉真迦與兩大護法控制狀況,仍顯得萬分驚恐,顫聲道:「國師可知此乃何方妖物?」

楊璉真迦見此時「異獸」不再攻擊,便長吁一口氣道:「此獸名喚『窮奇』,乃上古『四凶』之一,方才陛下發現此獸首上長有短角時,臣就甚為詫異,傳說此獸生有肉翅,但不知為何眼前這凶獸卻沒有,遂又不敢確定,想是番邦異種駿馬。待其現出真身後才肯定確是此凶獸無疑。」略微一頓后,楊璉真迦凝眉緊盯窮奇,緩緩又道:「據說若逢盛世,便有麒麟降瑞;社稷傾危,則有大凶現世。我大元朝上承太祖所創之大蒙古國,而太祖創國除卻自身文治武功無人可及外,更賴持有騰格里所賜之神器『蘇魯錠』,自始至今即便伴有天災內亂,我大蒙古鐵騎卻於徵伐途中所向披靡。如若果真天欲終我大元,必先令我失此『神器』,若微臣猜得不錯,此凶獸必是針對『蘇魯錠』而來。」

惠宗聽罷大驚,連忙問道:「國師可有方法除此凶獸?」。

楊璉真迦嘆道:「窮奇乃天地間禍患、災難之氣所化,輪迴不滅。即便將其所現肉身殺死,必於臨死前將瘟疫、災禍降至世間。以我朝當前國力,實經不起如此浩劫。」。

惠宗頹然道:「竟連國師都無應對之法,莫非真是天要亡我大元。」。

楊璉真迦苦笑一聲道:「若這凶獸容易對付,臣也不至於讓允澤、瑞都事以入定為代價結此血咒結界,儘管如此也僅得維持一炷香的時間,且這血咒大法以施法者自身精血為媒介,甚耗修為,為今之計唯有償其所願是為上策。」

惠宗忙道:「國師萬萬不可,『蘇魯錠』乃我朝振國神器,如若失去將來遇到戰事該如何平息,還請國師另覓良策。」

楊璉真迦似早料到惠宗會有如此回答,雙目現出一絲無奈,但旋即消失,道:「若陛下捨不得『蘇魯錠』,那就儘快使人取『大威如意』來吧。」

此時已有眾多內臣、宿衛聞得窮奇咆哮之聲趕至殿內,見此情況,唯恐傷及處於結界之內的惠宗,只得手持武器於血咒結界之外圍成數層,不敢冒然發起攻擊。

此時聞得惠宗呼喚,侍正府同知朴不花忙於人群中竄出,跪地大聲道:「臣朴不花在此,陛下有何吩咐?」

惠宗道:「速去皇後宮中取『大威如意』來。」朴不花領命后快速往皇后寢宮奔去。

此時,結界之內,楊璉真迦沉思一陣后,向惠宗道:「陛下,老臣有幾句話望陛下謹記。」

惠宗忽感意外,茫然道:「國師請講,朕定會牢記,但不知國師為何如此說話?」

楊璉真迦道:「陛下知否『大威如意』的另一用途?」

惠宗皺眉道:「朕只聽聞此寶物有聚寶生財的作用,實不知還有它用。」

楊璉真迦冷哼一聲道:「聚寶生財,那要以斷子絕孫為代價。」,之後頓了頓繼續道:「這『大威如意』乃上古時期所傳寶物,據說乃黃帝手下大將應龍所制兩件寶物之一,另有一件喚作『大德吉祥』於王朝更迭中不知所蹤。歷朝歷代得『大威如意』者僅知其有生財之用,更有甚者稱其為『聚寶盆』,卻極少知其實為封禁神魔的載體,且封禁之術需以施法者之魂魄為媒介,稍後老臣將以此術封禁這大凶窮奇。」

惠宗大驚,忙道:「不可,若如此,豈非要國師犧牲性命,如今天下未定,諸多事務還需仰仗國師處理,而且若將此凶獸封禁於此,這寶物會否還有這生財之功呢?」

楊璉真迦輕輕一嘆:「確如陛下所慮,此寶物一旦封禁某物后便會失去生財之功,直到被封禁之物解禁或於載體內死亡后便可恢復。陛下若想不失『蘇魯錠』而除去此凶獸,便唯有此一途,還望陛下勿以老臣為念,方才老臣要陛下謹記的便是日後解救老臣的方法。現下事態緊迫,請陛下萬勿多慮。」

惠宗見允澤與瑞都事眉頭緊鎖,皮膚漸失血色,知道確是迫在眉睫,而且得知似有解決之法於是答應。

楊璉真迦道:「老臣施法后魂魄會形成結界附於『大威如意』上,肉身則會陷於入定狀態,請陛下將老臣及兩護法肉身藏於杭州路飛來峰之懸壁上,另將『大威如意』置於鳳凰山白塔寺『尊勝塔』地宮之內,老臣算得數年後這窮奇的剋星便得降世,那時只需派一可靠之人執此枚『應龍之血』將『大威如意』帶至藍毗尼的摩耶夫人祠后施以解禁咒,那窮奇自會被其降服,老臣亦將還魂,寶物則會復歸陛下。」說著便將貼身收藏的『應龍之血』及解禁咒傳於惠宗。

待惠宗收好后,楊璉真迦側目看向那尚自瑟瑟發抖的三名俏婢,惠宗一看便知楊璉真迦想殺人滅口,慌忙阻止道:「請國師手下留情。」

楊璉真迦一聲冷笑:「陛下不擔心一旦消息外漏失了這『大威如意』嗎?」

惠宗連忙道:「國師放心,她們仨都是朕的貼身侍婢,寸步不離,保證不會泄露半點消息。請國師饒她們一條性命吧。」言辭中似帶有哀求之意。

楊璉真迦長嘆一聲道:「陛下好自為之,如今社稷未穩,流寇又起,老臣雖將那周子旺誅滅,但其主事者彭瑩玉卻逃逸不見,實為我朝後患,兼且南方諸行省民心仍未穩定,陛下萬萬不可掉以輕心。老臣去后,陛下更應勤理朝政,閑暇之時多修習本派『金法』,切勿沉溺酒色。」

此時,朴不花已於皇後宮中取得『大威如意』,皇后弘吉剌?伯顏忽都與奇氏亦聞訊趕來,見此情景大驚失色。楊璉真迦命朴不花將『大威如意』置於瑞都事左側血咒結界外五步之處,又令眾人悉數撤出宮外。

待得宮門掩閉,楊璉真迦盤坐地上,雙手合十,閉目施咒,法器『鎮南嘎巴拉』浮空而起,有如一團幽冥鬼火。惠宗連忙命諸婢移至楊璉真迦身後,恰於此時楊璉真迦一聲大喝,同時雙掌向『鎮南嘎巴拉』猛力擊出,只見一道白光自『鎮南嘎巴拉』透過血咒結界直射向窮奇,那窮奇好似放棄抵抗般並不驚慌,隨光一閃便即消失於『大威如意』中。允澤、瑞都事所結之血咒結界同時消失,兩護法的肉身已化作兩尊石像。楊璉真迦緩緩將雙掌重新合十,雙目一動不動的看向惠宗,如父視子般充滿慈愛,片刻間肉身亦化為一尊石像,『鎮南嘎巴拉』也自半空中緩緩飄落其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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