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第九十二章

?殷樂樂這幾天流了太多的眼淚,已經哭不出來了。她閉著眼睛感覺到母親的懷抱,是那麼多熟悉,那麼的溫暖。

那是以前的她想也不敢想的溫暖,如今就這麼實實在在的感受得到。她忽然覺得老天爺讓自己生病,或許是格外開恩了。

「我的樂樂,為什麼會變成這個樣子!」蒼老的哭聲悲涼無比,驚得在走廊熱的三個人面面相覷,說不出話。

林悠看了看程惜烏黑的眼袋,「怎麼了,又一晚上沒睡?」

廖煙香「她昨天晚上…差點…差點…」程惜再也控制不住,蹲下來大哭出聲。

好像醫院這個地方從來就沒有歡樂,只有那些面無表情的醫生和同樣目光渙散的病人,要不然就是經受不住生離死別而嚎啕痛哭的人們。

林悠一直是討厭的這裡的,可偏有些生命離開這裡就活不下去。

殷樂樂母女相見比想象中更加平靜,看來莫心說得沒錯,血濃於水的親情是可以戰勝一切隔閡的,尤其是在這種時候。

「你要好好勸勸阿姨做好心理準備。」謝子衿拍了拍程惜的肩膀,他不知道該說什麼。

「我看你也挺虛弱的,要不你回家休息一天吧,今天我和謝子衿幫你盯著。」林悠不忍看程惜如此痛苦,想讓他回家暫時放一放。

程惜想到了昨晚廖煙香說的話,又看了看病房裡母女相見的和諧場面,心裡放心不少。

當程惜離開以後,殷樂樂的母親從裡面走了出來,她一邊擦著眼淚一邊說:「樂樂睡著了,我…我得走了。」

林悠急忙起身,「阿姨,我送您。」她心裡明白,殷樂樂的媽媽心裏面肯定也是有苦衷的,如今來見這一面,也不過是補上了自己心裡的遺憾而已。

人吶,總是這樣。

在手裡緊緊握著的時候不懂得珍惜,真的意識到會失去的時候才手足無措,追悔莫及。

「謝謝你啊,你是樂樂的好朋友嗎?」她粗糙的手輕輕地拍了拍林悠的手背,笑的很憨厚。

「我…是她的朋友。」林悠猶豫了一下,還是順著她的話說了。

她又笑了笑,嘆了口氣說:「唉,一看你就是在家教很好的環境下長大的孩子,又乖巧又善良。可惜我的樂樂,如果當時我帶她走就好了。」

似乎是提到了以前的傷心事,她的眼睛又開始泛紅。

林悠趁機問:「阿姨,當時您為什麼要和殷樂樂的父親分開呢?」

聽到林悠這樣問,她的眼圈兒就更紅了。她用手揉了揉自己臉頰旁邊的傷疤,「我這裡就是被那個混蛋砍傷的。」

說起殷樂樂的父親,她恨得咬牙切齒,「那年樂樂才四歲,我和他吵架結果被他用刀砍傷。我當時害怕極了,就從那個家裡跑了出來。我當時不確定自己還能不能活著,所以就把樂樂丟下了,後來…等我想回去帶她走的時候,樂樂已經長大了,她恨毒了我不肯跟我走。」

說著說著,她更加難過了。林悠連忙安慰道:「阿姨,您別難過了,現在殷樂樂不是原諒您了嗎。」

可是她卻哭得更加傷心了,「我倒是寧願她恨我一輩子,哪怕她到了八十歲,九十歲依然恨我,我也無所謂…我只想她好好活著!」

活著,這或許對於普通人來說不算什麼,這個詞也沒有什麼意義。可是對於他們來說,「活著」就是他們所有人送給殷樂樂最大的願望。

當一個人充滿絕望地走完一生,在生死邊緣又生出希望來,殷樂樂內心無比複雜。

窗外的風吹動樹葉嘩嘩作響,光線變換…又是一個夜晚來臨。晝夜輪換,有些生命正在無聲無息的凋零。

程惜把MP3的耳機分了一隻給躺在床上雙眼緊閉的殷樂樂。

「這是我們樂隊自己錄的歌,你知道嗎,我一開始想加入「鮮衣樂隊」就是想…向你表白那一天,我是閃閃發光的,你是萬眾矚目的。」

病床上的人依舊沒有說話,安靜得像天空的星星。

程惜擦了擦眼淚又繼續說:「我一直以為我還有很多時間,有很多時間跟你解釋當初為什麼轉學,可是…可是我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

有很多話我們總以為「下次再說」還有機會和時間,也有很多人我們以為錯過還能遇見,殊不知某一個轉身就可能是永遠。

莫心提著熱乎乎的餛飩靠在病房門外,心裡是翻江倒海的苦澀。

如果是以前,她肯定大大方方地推門進去,然後再趁機挖苦程惜幾句。是什麼時候變得膽怯,變得自己都討厭自己了?

記憶被風吹散,她彷彿回到了很久之前。在文叔的酒吧里,程惜戰戰兢兢地上台,自己第一次見殷樂樂的場景。

時間真是可笑啊,當初的幾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孩子,終於還是向命運低頭了。當初水火不容的人,也就這麼輕易地放下了。

她仰起脖子,努力不讓自己哭出來。她在心裡告訴自己,「不能哭,爭氣一點,不能哭!」

面前的門似乎有千斤重,莫心用盡所有的力氣推開了病房,強撐著笑臉說:「餓了嗎?我給你們帶了宵夜,是學校門口那家的餛飩。」

她把東西放下,看見殷樂樂依然面色蒼白,沒有要醒過來的意思。程惜捏著眉心,滿臉疲憊。

「要不,今晚我替你守著吧,你好好休息。」

程惜擺了擺手拒絕,「不用,我怕我一睡著她就離開我了。」

莫心知道自己勸不了他,只好說:「好,但是你要先吃飯吧,不吃不喝你遲早會倒下的,如果你倒下了,誰來照顧她?你知道我跟她有過節,就不怕我趁你不在謀殺她?」

程惜笑了笑,打開餛飩的蓋子,瞬間香氣撲鼻,肚子也跟著「咕嚕」了兩聲。

「噗嗤!」莫心沒忍住笑了出來,把另一碗也打開遞給他,「嘴上說不吃,身體很誠實嘛。這碗也給你吧,等殷樂樂醒了我再去給她買一份新鮮的。」

可能是餛飩實在是太香了,程惜不顧形象的大口吃了起來,忽然抬頭認真的說:「師父?我能問你一個事兒嗎?」

「什麼事?」

他指了指碗說:「老闆家的醋是不要錢嗎?怎麼這麼酸?」

「酸?」莫心一臉疑惑,自己也舀了一口吃,果然酸得要命!

她突然想起來,老闆生意太好,看她是老熟人就讓她自己放的調料。她結結巴巴地解釋說:「那…那可能是…最近…最近醋便宜了。你吃不吃?不吃我拿出去扔了!」

已經飢腸轆轆的程惜哪裡敢說不吃,「吃吃吃!不要浪費糧食。」

兩大碗餛飩下了肚,程惜才覺得身上有了點力氣,伸了個懶腰說:「還是我師父好,知道我餓還下鄉給我送溫暖來了。」

莫心白了他一眼,「現在知道我好了?那以前……」

她話都到了嘴邊,又被生生咽了回去,本來稍微放鬆的心情又回到了低估。

如今殷樂樂躺在病床上,渾身都插著儀器,也不知道是睡著了還是昏迷著。在這種情況下,還有什麼事不能原諒呢?

莫心也覺得自己有點小心眼兒了,吐了吐舌頭,「當我沒說,以前的事就過去了。」

「師父,謝謝你。」程惜認真地說,「謝謝你無論什麼時候,都從來沒有放棄過我這個朋友。」

程惜突然的正經讓反倒讓莫心不好意思起來,她有些手足無措地說「你…不用謝我,我不需要你的謝謝。」

不過十幾歲的年紀,哪裡那麼容易就會遇見這一生的宿敵呢?不過是青春期里的躁動和自尊心,剩下的那點小心思小情緒,最終都會餵了狗。

空蕩的病房裡,氣氛忽然變得有些尷尬,莫心岔開話題說:「明天就是殷樂樂生日了,你有什麼想法沒有?」

「想法?什麼想法?」程惜一頭霧水。

「哎呀,你怎麼這麼笨!」莫心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表白啊,不然你要等到什麼時候?」

程惜一愣,他倒是一直都想把心裡話和殷樂樂說一說的。可是他們兩個人之間就彷彿有一道無形的牆,明明都知道對方是什麼心意,可就是很難很難邁出那一步。

今天莫心忽然說起,雖然其中有慫恿的嫌疑,但不可否認,程惜還是有點心動的。

「你別不說話啊,跟這許願呢!」莫心有些急了,「大老爺們兒痛快點,要不要表白?」

莫心堅決強硬的態度似乎影響到了程惜,他鄭重地點點頭說:「行!但是我怕時間不夠。」

「你別說我不仗義,你需要什麼你告訴我,明天上午我就和林悠一起給你帶過來!」莫心表面上雖然豪情萬丈,但這種事情她也沒有經驗,還是多拉一個人下水比較有安全感。

話雖如此,但她心裡總有種說不出來的彆扭,那種感覺就好像…好像自家的白菜要被豬拱了一樣的憂傷。

當她告訴林悠自己的感覺時,林悠不以為意,風輕雲淡地說:「很正常,我家大黃帶著別的小狗回來吃飯的時候我也是這種感受。」

莫心呆愣在原地,感情她是把程惜當自己家的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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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親子衿悠悠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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