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金葫蘆

第一章金葫蘆

對於十二歲的平安來說,生活給他上演了一場比爛片還爛片的荒誕場景,而且還是悲劇類型。

先是最壞的結果,他出生剛滿四十天,他的父親平忠井就因貪污供銷社的公款,而光榮的進了監獄,就此沒心沒肝的丟下孤兒寡母的平安母子受罪。

在這十二年中,平安和母親袁小儀遭了多少罪,受了多少苦,平安數都數不過來。

畢竟,在八、九十年代的偏遠農村小鎮,一個沒爹沒男人的家庭,是很受別人欺負。

在平安心裏就有好大的一個賬本,記着誰誰欠他家的錢沒還,誰誰欺負過他,誰誰偷過他家地里的菜,誰誰摘走了他家院子裏的柿子。

終於,等平安好不容易鬥智斗勇,將那些罵他沒爹,爸爸是貪污犯的孩子們通通收拾得服服帖帖,也習慣了只有母子兩人的生活時,在他剛滿十二歲的這天,突然跑出來一個光頭男人自稱是他爹。

還沒有一丁點兒公德心地在小孩子面前抽煙,弄得整個房間煙霧繚繞,可把平安熏得不輕。

在確定眼前這個嘴裏叼著香煙,剃著一個大光頭,一副在家捨我其誰「霸氣」的男人,確實是他僅見過幾次面的爹后,平安被香煙熏得有些發暈的腦袋,立刻想起了一個詞語,下馬威。

當然是嚇唬他這個兒子的威,但平安卻沒嗅到老虎的味道,反而嗅到了村裏那些混混痞/子的氣息。

「平安,傻站着幹嘛,快叫你爸,他回來了。」袁小儀望着大眼瞪小眼的父子兩人,拉了一下兒子,性子軟弱的她,可不希望平忠井回家第一天,父子兩人就干架。

平安卻沒有動,他到非是不肯叫光頭男一聲爸,更不是他不願意麵對這個陌生的父親,而是眼前的平忠井,跟他想像中的父親無論從氣質上,還是形象上,差了何止十萬八千里。

平安想像中的父親,自然是一個疼愛自己、關心自己,給自己人生做嚮導的父親,絕對不是眼前這個剃著光頭,帶着囂張氣焰,且不可一世地躺在他的小搖椅上,帶着假威嚴,拿眼瞪着他的平忠井。

「呵!」

被平安瞪了半天的平忠井,一下就樂了。他丟掉手裏的煙,起身望着仍然瞪着他的平安,笑罵道:「小子,你是傻了,還是裝着不認識我?快,叫聲爹來聽聽。」

大概是從沒有聽過兒子叫自己一聲爹的平忠井,這會兒心情有些激動,並感嘆著時間真殺豬刀也,一轉眼,當年的小不點,都快有他高了。

顯然,以他沒心沒肝的性格,也不覺得這十二年漫長的歲月里,他會欠兒子什麼?

果然,平安不吭聲,只是拿眼看着他,就像看被煙霧繚繞的妖怪一樣,心裏也在琢磨著,這爹臉皮不僅厚,還真像平時跟他耍無賴的同學一樣,那裏有拋下自家孩子十二年,一回來啥表示都沒有,就想讓自己叫他爹。

沒門。

最起碼也得掏個五毛一塊錢,賄賂一下我,不管真心還是假意,起碼我叫起來也會爽快點,查德沒有一點覺悟。

可惜,平忠井要是一個有腦子的人,當年也不會幹出貪污公款這種蠢事情出來,更不會喪盡天良地拋下,剛滿月子的妻子和僅四十天大的平安。

「小子,快叫爹,不叫小心我揍你喲。」平忠井顯然也感覺到了兒子目光有些怪異,尤其是平安那一臉諷刺的表情,平忠井立刻察覺到,自己被兒子給敵視了。

「喲,歲數不大,脾氣還不小,爹你都敢不叫。」

平忠井這下有些惱火,他也有他的苦楚,監獄里的日子不好過,被人當牛當馬的使喚了十幾年,他早就渴望着家裏那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舒服日子。

在回家前,平忠井就美滋滋的幻想着,只要回家到,他虎軀一震,就能將老婆兒子通通鎮壓,再回到十二年前那種舒坦的小日子裏。

可他萬萬沒想到,老婆他是鎮壓住了,可這兒子一看到他,不叫他爹不說,還仇人似瞪着他。

被自己親生兒子敵視這種事情,誰遇上都不會開心,何況是平忠井。

而對付不聽話的孩子,全國的老子通常都相信棒下能出孝子。

平忠井自然不例外,直接賞了平安一巴掌,還對一旁的媳婦埋怨道:「你看看,我不在家的這段時間裏,這小子被你教成什麼樣?連他爹都不認?像這種混蛋小子,就該給我關上門來狠狠教訓。」

疼!

吃了平忠井一巴掌的平安,臉上的疼是其次,更多的是心裏的氣,他心裏的那個賬本又翻了出來。

「我不叫。」

平安倔強著道,他性子中他奶奶,十分的要強,否則他也不會將那些罵過他、欺負過他的同齡孩子們,一個個降伏服氣,而平忠井這一巴掌,立即將他童年一些不愉快的記憶勾起。

平安記得自己八、九歲的時候,有一次他在學校被同班的孩子欺負,他自然還手,狠狠揍了那個自不量力的小子一頓,卻惹出來了對方的父母。

「別跟他玩,他父親是勞改犯,是貪污分子,是一個大蛋壞。跟他玩,你們遲早要學壞的。」那小孩的父母就在教室里,當着他的老師,當着他所有同學的面,指著平安這樣罵。

平安記得自己當時就哭了,哭得很傷心,他一口氣跑回家去問母親:「媽,他們說我爸爸是勞改犯,我是壞人的兒子。」

「媽,我爸爸到底是不是貪污分子,是不是大壞蛋?」

陳小儀沒回答,而是「哇」的一聲抱着平安就哭,母子兩一起哭,那是平安記憶中哭得最傷心的一次。

從此以後,勞改犯的兒子,貪污犯的兒子,大壞蛋的兒子,全都扣在了平安的頭上。

有多少次,平安在受了委屈后,不停的問自己:為什麼我爸爸是勞改犯,為什麼他要犯罪,他為什麼要去坐牢……

而現在,隨着平忠井這一巴掌,這些記憶全都浮現出來……

新仇舊恨,再加上心裏的委屈,平安所有的怨氣、怒火,在這一刻通通爆發:「我不認識你,我也沒有勞改犯爸爸,我是媽一手養大的,你給我出去……」

「喲,你小子要反天,連老子也不認,也敢罵……我劈了你!」

平忠井這下真的火了,主要是感覺面子掛不住,被親生兒子這樣的揭短,他感到自己做父親的威嚴受到了嚴重的挑釁。

平忠井下手從來不手軟,眉毛一挑,順手拿起門口的笤帚就往平安身上招呼。

噼里啪啦!

邊抽邊罵,他才不在乎這些年對平安母子的虧欠,或者在他心裏,不存在所謂的虧欠,反正老子打兒子,天經地義,所以正氣凜然。

「忠井,一回來打孩子幹什麼?」

陳小議出手阻攔,她的擔心成了現實。

「你個敗家子,坐牢坐傻了?我孫子你也敢打。」

「住手……」

聽到平安哭喊的聲音,住在同一個院子,且一早就在注意這邊動靜的奶奶、爺爺、大伯、二伯母們紛紛進屋,連聲喝止。

「我沒他這個爸爸。」

正處於青春叛逆萌芽期的平安,簡直就像一個火藥桶,一點就爆炸。

何況他沒有錯,一點錯都沒有,有錯的都是平忠井,他憋在心裏的怨氣,一下全爆發,趁著長輩們紛紛怒罵指責平忠井的時候,平安氣乎乎地一甩頭,衝出了家門,他決定離家出走。

每個挨揍又覺得委屈的孩子,都有一個離家出走的夢想。

平安也不例外,他一鼓作氣,跑到鎮外,鑽進老林,爬上了附近的一座大山裏。

平安生活的地方,是黔省某個在地圖上也找不到的小鎮,四周群山遍野,而且是那種一山連着一山的巨型山脈,樹大林深,山高且險,一進入森林深處,就算是一個經驗豐富的獵人,在沒有追山狗引導下,也容易迷路。

滿腔憤怒和怨氣的平安,早就將大人們的告誡丟到腦後,他心裏全是委屈,一邊跑還一邊哭,跑不動了,他就爬在一塊石頭上嗚嗚埋頭痛哭,心裏發着狠,打死也不回有平忠井在的家。

「奶奶肯定饒不了他,會罵死他。」

「爺爺一定會給我報仇,狠狠的抽他。」

胡思亂想間,天色漸漸黑了,山林里靜悄悄,沒有人來找他,平安心裏火氣也發泄差不多了,心裏就有些害怕。

而且,97年的冬天原本就寒冷,平安又身處於一片原始森林中,哪怕身上穿着厚厚的棉衣,裏面又裹了件毛衣,他仍然感到山風刺骨。

可是讓他這樣認慫的主動回去,平安倔強性子又做不到。

「大不了我就在這裏呆一夜,」

平安的狠勁一來,十頭牛都拉不回去。他決定了,就在這裏呆一夜。

他拿起地上的兩塊黑黑黝黝的石頭,用力的砸在一起,以此堅定他跟平忠井抗爭到底的無畏決心。

喀嚓!

手裏的兩塊石頭,經過無數歲月的風吹日晒早就風化。

他一用力,立刻裂開,其中一塊里突然掉出一個稀奇古怪的玩意,他注意力一下被吸引住。

這是一個貌似兩個一大一小的金屬圓球,連在一起像是一個小葫蘆,只有他半個巴掌大小。

但不同於普通葫蘆的是,它不僅是金屬,兩個大小不一樣的圓球上,還鐫刻着他從沒見過的古怪花紋,樣子很古樸,帶着一種神秘,看上去像是一對小鳥的翅膀。

這是什麼不西?

石頭裏怎麼會有一個葫蘆?

好奇心被引起的平安,一下忘記了哭泣,忘記了心裏的委屈,忘記了一切,他伸出上山時被棘刺割破了好幾道口子的手,將它撿了起來。

金燦燦的葫蘆,彷彿在閃光,和他手指上的鮮血沾在一塊,看起十分的漂亮。

「難道是金子做的?」

金子很值錢,平安可是知道,他奶奶就有一個很大很沉的金手鐲子,他也知道金子比銅軟,牙齒能咬動。

正準備放進嘴裏咬一下,一股劇裂的疼痛突然從他拿着金葫蘆的手傳來!

痛!

疼入骨髓,痛切心扉,疼得讓人絕望。

不等平安眼淚鼻涕流出來,他就看到一幕讓人頭皮發麻的畫面。

他幾根被荊棘扎傷的手指,不斷的流淌出鮮血。

一股一股,似乎不要錢一樣,拚命的向外流,全都湧向他手裏的那個金色的葫蘆。很快,就將它染紅,隨後鮮血浸入葫蘆身上那對翅膀里。

接着,血液彷彿有生命一般,隨着翅膀的刻紋流淌,很快就將它填滿。然後平安似乎看到了一絲絲微弱的光華在金葫蘆上閃動。

璀璨奪目,極其的燦爛。

平安一下瞪大了眼睛,在他內心極度恐慌之時,那個吸了他不少血的罪魁禍首,在平安眼睛的注視下,一下沒了,從他手裏神奇地消失不見。

「有鬼。」

平安忽然一個激靈,渾身汗毛豎起來,寒氣沖全身,腦袋裏自然而然地冒出,在某部電影里見過的一個醜陋兇狠的惡鬼影像,然後是赤紅的鮮血……

回家。

「我要回家。」

平安發誓再也不離家出走了!

卟哧一下,平安立刻跳了起來,大概是失血太多,又或者是哭的太過傷心勞神。總之,平安剛一站起身子,腦袋就一陣暈頭轉向,眼前忽地一片漆黑,然後乾淨利落的暈倒。

或者可能是睡了過去,因為平安做了一個很奇怪很奇怪的夢。

夢裏,混亂的一塌糊塗,他記不清看見過什麼,聽見過什麼,一切都那麼模糊不清。

夢裏,似乎有雲有雨,有大山大河,風雷電閃,有點像他看過的那部《封神榜》裏的場景。

最後,平安似乎看到了一個偉岸的身影,還有那個吸了他好多好多血液的金色葫蘆,然後他耳邊神奇地聽到一句浩瀚且偉岸的聲音:

「請寶貝轉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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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斬仙飛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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