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他鄉有故知

烈日炎炎，炙烤著大地。舒展著的樹葉頓時卷了起來，嬌嫩的樹葉變得乾巴巴的，蔥鬱的綠草垂著沉重的腦袋。驕陽似火，親吻著大地。蘭州拉麵飯店門口一隻老黃狗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耳朵撲扇著躲在牆角，烈日把大地變得像蒸籠一般。

蘭州拉麵館，風扇吱呀吱呀地搖曳著。

斷臂劉強趴在餐桌上，往嘴裡扒拉拉麵。餐桌另一邊坐著一位頭髮花白的老者，在吃飯的間隙不停咳嗽，正是劉山。

「強兒，你恨嗎？」劉山咳嗽稍歇，望著劉強齊肘斷掉的胳膊，心疼的問道。

劉強沒有抬頭，繼續往嘴裡扒飯，他今年十七歲，本是風華正茂，從億城離開，這一路他走的很憋屈，本來想著是不是先找個地方隱居，努力修鍊，二三十年後重出江湖，報仇雪恨，結果劉山硬是不許，說要帶自己去尋一處莫大機緣，只要一切順利，他直接可以進入先天之境，劉強氣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世上能有這種好事，為何之前如此危險，也沒見爺爺尋什麼子虛烏有的機緣。

兩人買了輛破破爛爛的八手捷達，劉強倒是過慣了苦日子，以前坐劉緒的低配五菱，現在有一輛轎車已經很知足，不過今天開到麒麟城，捷達車再次趴窩了，不得意把打電話把車拖去修理，兩人在麒麟城找了一家拉麵館裹腹。

「恨？恨誰？恨我那狠心的姥爺，還是不公的賊老天？」吃一碗拉麵就已經很滿足的劉強嬉皮笑臉的反問道。

劉山淡然道：「你就不恨你二叔劉緒？」

劉強嘿嘿笑道：「二叔？好像是咱們不對在先吧，兩年之前，如果不是父親捅破了大爺劉海的丹田，豈能有那日的禍事，不過罷了，誰是誰非，我也說不清楚。」

劉山嗤笑道：「你自己斷臂殘疾，你二叔完好無損，甚至因禍得福進入先天境，你倒是想的開。」

劉強點著頭，跟著笑道：「以前是我貪玩了，以後勤加修鍊，咱們慢慢來，循序漸進，早晚也能進入先天境，一口也吃不成胖子不是？」

劉山咳嗽了兩聲，說道：「沒有時間了，容不得你慢慢修鍊。有些責任本應該是你父親來背負，可造化弄人，最終還是要落到你們叔侄頭上。」

劉強奇怪，試探性問道：「我今年還不到二十歲，為什麼沒有時間？你可別拔苗助長啊，教內典籍有說，修鍊最忌諱拔苗助長，就算有先天境，也是空中樓閣，無根之萍，不是自己苦修出的境界，以後再想彌補都難。」

「已是大亂之世，這個世界在普通人眼中，沒有任何變化，最多晚上頻繁出現靈異事件，他們生命無憂，可對於我們，早已是步履維艱，隨時都有可能被人吸去靈魂，成為別人成長的養料。一周前，跨界而來的玲瓏妖蝶屠龍城四家二流門派，所有修鍊之人，靈魂全部被吞噬，已經化形的幽骨戰龍甚至看上了茅山秘境，正在呼朋喚友，準備一舉破之...」劉山頓了頓，又低聲說道：「相傳麒麟城曾經是麒麟巢穴，有麒麟出沒，我帶你來麒麟城，是為了讓你融合麒麟之血，如果一切順利，你將成為第一位血脈修士。」

發發發超市，中央空調吹出白色的冷氣。

茵茵拿著布娃娃，正在和劉詩雅玩過家家。

劉緒見孫嵐嵐躺在空調口下面供顧客歇腳的藤椅上搖搖晃晃，十分愜意，不讓他獨樂樂，劉緒也從收銀台走出去，躺在她身邊閑聊。

「過幾天，我帶茵茵去龍城，你在家看好門，每天要準時上班，不要對顧客甩臉子，收一收你那大小姐脾氣，保正要微笑服務。」

孫嵐嵐冷笑道：「上班？那不存在，你前腳走，我後腳就把超市門關了，我回家追電視劇去。」

劉緒不樂意了，斜眼道：「咱們裝修兩個月，老客戶流失的是一乾二淨，這幾天剛剛有些起色，你再關門，等我從龍城回來，還能有顧客？再說，超市裡的食品都是有保質期的，保質期內賣不出去，以後咱們只能喝西北風了。」

孫嵐嵐默不作聲。

劉緒突然笑道：「這次出門不帶你呢，一是因為超市少不了人，總不能讓劉詩雅留守超市吧？再說，我們去龍城是為了查找劉詩雅的死因，現在龍城風雲變化，似一個深不見底的漩渦，危險重重，你去我也不放心，相反，超市有陣法，有我父親，相對安全些。」

孫嵐嵐道：「我就不應該來超市上班，我應該出去走走，一如超市深似海，從此自有是路人啊。龍城有山有海，有沙灘，我也想去游泳啊，大好的身材，不能穿比基尼，真是可惜啊。」

劉緒微笑道：「只要心中有大海，何處不能「浪」？」

「滾，小心我把你二樓的垃圾全給你扔了。」

劉緒笑眯起雙眼，心中陰霾一掃而空，輕聲接到：「你不敢的！」

「滾，誰讓你睡我身邊的，耍流氓是不是？」孫嵐嵐飛起一腳踹在劉緒大腿上，椅子只有尺許寬，劉緒一下子被踹了下去。

劉緒從地上起來，蹲在藤椅旁邊皺了皺眉頭，然後又鬆開，懶洋洋的說道：「你如果成為天下第一，最想幹什麼？」

「宰了你！」孫嵐嵐立刻接道。

「說正經的，你有沒有想過為你父母報仇？」

孫嵐嵐抬頭輕輕看了他一眼，想起父母那晚的經歷，心中黯然，開始她心中真的很恨劉緒父子，甚至想殺了他，可最終她還是放下了，殺父母的不是劉緒父子，是張正康，茅山賀青，楊老二等人。剛出校門的她這些日子，進退失據，內心手足無措，猶豫了半天她還是說到：「想過報仇。」

兩人無言。

良久，劉緒站起身，拍了拍身上根本沒有的灰塵，重重點點頭，「那咱們就好好修鍊，下次再見到賀青，咱們宰了他。」

劉緒對爭霸沒有興趣，想起父親的豪言壯志，啞然失笑。自他修道后，成就高低，自己心裡有數，空有先天境修為，可術法一個不會，以前他可以浪跡紅塵，醉生夢死，無所事事，但那晚后，他知道，他背負了太多的感情債，他活著，不求名不求利，但必須問心無愧。人這輩子吃喝拉撒還不是最平常的事情，而是那一呼一吸，什麼時候最後一次只呼不吸，便是人死卵朝天了，那會兒，那死前呼出的一口氣，得爺們！

欠別人的就要還，欠債還錢，天經地義，情也一樣！那晚他虧欠很多人，就算父親並不覺得，而他也得把虧欠別人的情債還了。

父親求的天下第一，道門融合，劉緒不想要。避世不出，混沌過日子，他又過不來。劉緒只想走自己的路。想修了道，娶上一位心愛的媳婦，守著超市過安穩日子。再慢慢，把那一晚欠下的情，都慢慢還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