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9

林珍惜還以為楊老太太會躺在床上或坐在椅子上休息，結果她是戴著老花鏡盯著牆上的全家福在發獃。

林珍惜放下東西，趕緊過去扶她，「奶奶你怎麼干站著，也不嫌累。」

楊老太太：「到了我這個歲數，還能覺得累也是個好事，證明我還活著，挺好的。」

林珍惜：「奶奶身體這麼好，你要活的日子還長著呢，現在就覺得累，以後可怎麼辦。」

楊老太太：「還能怎麼辦，瞎熬唄。」說著示意林珍惜也坐下。

林珍惜：「奶奶話可不能這麼說，日子要過得有盼頭才行，你要想想，你家裡可還有一個光棍沒娶媳婦呢，而且你就不想抱個曾孫子？」

林珍惜記得以前看過一篇關於男人女人面對死亡的心態，具體內容她不大記得了，可記得裡面有個例子。

比如說過八十大壽（或者過生日之類的喜慶日子），男的一般會在日子到來的前幾天去世，而女人則一般是在日子過後的幾天去世。

因為男人想到八十大壽就會感嘆歲月催人老，離八十大壽的日子就會看成自己生命的倒計時，時間越近就會越恐慌，完全沒有要過八十大壽的喜慶感，帶著感傷和恐懼度過所剩不多的日子。

而女人不同，她會把那個日子當成一個完美的里程碑，當過完壽宴就覺得自己人生已經很美滿沒有遺憾了，她就會猶如卸下重擔般鬆了口氣，緊接著就一不小心斷了氣。

林珍惜就怕楊老太太也是這樣的心理狀態，所以想多提一些讓楊老太太掛心的事。

「對了奶奶，剛才看伯父氣色不是很好，還一直咳嗽，你得提醒他多注意身體。」

楊老太太：「唉，國廉就是以前工作太拚命了，我老伴去的早，他擔的擔子也早，早些年是辛苦他了。」

林珍惜：「所以我說叔叔比你聰明，知道多生幾個孩子來幫忙，奶奶你看叔叔現在不是清閑多了。」

楊老太太欣慰一笑：「是阿，楊威能力雖然不行，好在還有楊武，可惜就是楊光非要堅持當心理醫生，你說來公司幫忙多好。」

林珍惜不以為然：「他天性爛漫，讓他經商確實有點難為他。」

話聊一半，嫻姨端著東西進來，把東西放在林珍惜面前，「這是老太太特地讓我給你準備的，快趁熱吃吧。」

林珍惜真誠道謝：「謝謝嫻姨」，然後又趕緊向楊老太太說：「當然了，最主要還是謝謝奶奶心疼我。」

楊老太太也吃起了面前的粥，「你快吃吧，趁著這空擋吃點，別餓壞了肚子。」

林珍惜看著面前的極品燕窩，感覺自己吃的不是燕窩，是關心和呵護，她從小就沒有老一輩的關愛，所以對於楊老太太，她總是能不自覺地產生孺慕之情。

嫻姨等兩人吃完、收拾東西就出門了，楊老太太見她走了，從抽屜拿出一張支票遞給林珍惜。

看著眼前的支票，林珍惜莫名地恐慌，她害怕楊老太太也跟別人一樣，往她臉上扔張支票，傲慢又帶著囂張地語氣警告她，離她孫子遠一點。

林珍惜很是忐忑：「奶奶，你這是……」

楊老太太：「收下吧，你出門在外沒錢傍身怎麼行，窮讀書富遠行，你多帶點錢在身上奶奶也能放心。」

感覺心裡有股暖流湧上心頭，「奶奶，你的好意我心領了，我不缺錢，真的。如果有那麼一天我需要錢了，我一定跟你開口，但一定不是現在。」

楊老太太很是感慨：「你真是像極了年輕時候的我」，說著忍不住伸手摸著林珍惜的頭髮，「有原則的人活得累了點，可坦蕩，奶奶尊重你，不逼你收下，可是你真需要了，一定要跟奶奶開口。」

林珍惜起身俯身在楊老太太膝上，「奶奶，謝謝你，那麼懂我、那麼尊重我，能遇到你是我的幸運。」

廖一梅說過人的一生，遇到愛，遇到性，都不稀罕，稀罕的是遇到懂得。林珍惜何其慶幸她能遇到一個這麼懂她的長者，給她慈愛，又為她做指路明燈。

楊老太太：「那小子跟我說你要走，我捨不得你，可是我也知道留不住你。累了就出門散散心吧，要是在外面受委屈了，難過了、想停下來的時候就回來吧，你要是做不了奶奶的孫媳婦，就做我的孫女吧。」

林珍惜不自覺地紅了眼眶，「奶奶，對不起，你對我這麼好，我卻還要走，真的好抱歉，老是辜負你的好意……」

楊老太太慈愛地替林珍惜拭去眼角的淚水，「出去走走沒什麼不好，一個人的心裝下了太多的負面情緒就沒辦法裝上太多快樂，對自己別要求太高，你已經很好了。

不記得想哪看過，說是人生的道路雖然很漫長，但緊要處卻常常只有幾步，尤其是當人年輕的時候。我覺得這話不對，那些一路走到頭的羅馬通道一眼就望盡的人沒什麼人推崇致敬，而那些步步生蓮的人那才叫有本事，別給自己太大壓力。」

真正的人生不是在順境中成長，而是在逆境中重生，這些道理林珍惜都懂，只是知易行難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