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二章 渺小如妖
十萬大山裏，有一處叫作黑風林的地方，一隻黑熊精盤踞於此，是那方圓幾里的山大王。
過去，很多妖怪都在黑風林做過山大王，但這幾年是黑熊精，上個老大王沒扛得過年月，蹬腿去了，黑熊的殺了十幾個才坐上了這個位子。
不過前幾天，一個似乎是外來的妖怪在眾目睽睽砍死了黑熊精，做了林子的主人。
沒有一個妖怪反抗，他們靜靜注視着新舊的權力交替，跪倒在他的腳下、仰視着他，眼睛裏似是崇敬、畏懼，又像是悲哀、憐憫。
這些底層的小妖們從沒有什麼忠臣不侍二主的情懷，也生不出稱霸十萬大山的心思。
偶爾腦子裏會想想，那些大佬的過得怎樣日子，做做白日夢，但想的很多的事，如何在無數大妖怪的淫威下苟且的活下去。
當然，在大多數妖怪心中，或許是沒有苟且這類概念的，弱肉強食，弱者伏低做小、卑躬屈膝，在正常不過了。
……
十幾天前，楊戩接手了這片地方，剁了幾個妖怪，立了下威風，讓他們一切照舊，自己卻躲進了林子深處。
他考慮著接下來要做的事，制定了一大堆的計劃，轉眼間，又將這些計劃全部推翻。
楊戩回憶起自己的過去，似乎從來沒有按照他的想法走下去過。
他並不覺得這是上天在同他作對，那些常說命運捉弄人的傢伙，往往一輩子被命運捉弄。
……
黑風林不是一個能夠長久待下去的地方，這兒幾年就換一個主人，十萬大山的很多地方都不能免俗。
外面的妖怪用亂來形容這片區域，但恰恰相反，一切看起來都井然有序，除了妖死了多了些。
楊戩沒有主動去找別的妖怪的麻煩，他沒有向底下的小嘍啰展示自己力量的興緻，管理有多厲害，該捅你一刀的時候，妖怪們的刀終究會毫不猶豫的捅下去。
你不去找麻煩的時候，麻煩往往會來找你，軟柿子誰都願意踩一腳，搶地盤永遠是妖怪的樂此不疲的頭等大事。
憑着股狠勁殺了幾批來犯的妖怪過後，前來挑事的妖怪也越來越少。
妖怪們不會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明知不可為而為之，那是畜牲都不會做的事，他們總不能越活越倒退。
更有甚者，有妖怪聽聞楊戩冷酷無情、殺妖不眨眼的凶名，紛紛前來投奔。
楊戩兼并了幾處地盤，一時間又得不少手下，竟隱隱有了幾分小妖王的架勢。
……
這一日，一群陌生妖怪來到黑風林，為首的是一隻侏儒怪，一身青皮，嘴巴鼓囔囔的，像往裏塞了兩個桃核，眼珠子凸在外面，看上去又紅又腫。
他站在林子當中，深吸了一口氣，嘴巴比原先又鼓了一倍，仰起頭高聲喊道：「鷹鳩大妖王座下金蟾大使前來拜會！」
此刻，楊戩正在林中，手中握著一根鐵槍，一下虛刺、一下橫掃……翻來覆去就那麼幾個動作，但練得久了，額頭上也沁出了一層汗水。
一個小妖怪急匆匆跑過來，趴在地上俯首向楊戩稟報道：「大人，鷹鳩大妖王的使者來了，在林中等著見您！」
「鷹鳩？」楊戩收槍而立，看着小妖問道：「你知道他嗎？」
「稟大人，鷹鳩大妖王整整佔着十分之一的大山，手下妖兵妖將無數，乃是十萬大山之中的霸主！」
「大人？」
小妖久久聽不見回應，抬頭一看，發現楊戩已經不見了。
……
「你就是這一帶的老大？」
金蟾大使負手而立，斜覷著提槍而來的楊戩。
「嗯。」
金蟾大使走上前，繞着楊戩打量了一圈。
「想必你聽說過我金蟾的名頭，廢話我也救不多說了，小子，你運氣好，被鷹鳩大王看上了，要收你做手下！」
楊戩神色平靜，淡淡道：「謝鷹鳩大王賞識，不知大王要我做什麼？」
金蟾大使見楊戩如此識相，滿意的點點頭，說道：「你先同我去拜見大王，其他的日後再說！」
「好。」
「你可要收拾物件，這一去，未必還能回來！」
金蟾大使直言不諱道，楊戩一走，很快就會有妖怪的接手他的地盤，而他以後什麼位子，是好是壞，還要看鷹鳩大王的意思。
金蟾也從手下人那裏聽過這小子的凶名，與妖爭鬥，儘是些以傷換傷、以命換命的打法。
金蟾大使清楚，像這種妖怪，只要不死，總有一天會出頭。
楊戩搖搖頭，將斗笠戴在頭上，只手裏提着把槍和金蟾大使一起離開了黑風林。
林間的葉簌簌而落，在地上積了薄薄的一層，林中的小妖們踩在綠葉上，目送這此生中最安逸的一段時光漸漸遠去。
路上，或許是漫長的旅途實在有些煩悶，金蟾大使有意識無意識的和楊戩閑聊起來。
當然，大多數時候都是金蟾問，楊戩答。
這位天庭的大神落難后愈發沉默，又或許他一直都是這樣，只是偶爾在某些人面前話多了一些。
「小子，你叫什麼名字？」
「陽三，陽春三月的陽三。」
「從哪兒來的？」
「東邊。」
「為什麼要進十萬大山？這可不是什麼好地方！」
「我要出人頭地……」
楊戩將路上遇到的那隻豬妖伍一的故事，原原本本的向金蟾大使講了一遍，只是把主角換成了自己。
金蟾細細聽完，看了眼楊戩，笑也說道：「沒想到你小子還有這麼曲折離奇的身世。」
楊戩抱着槍，沒有答話，整個人似乎都沉浸在回憶當中。
金蟾看他的樣子，勸慰道：「別想了，天上那些個大人物，我們可惹不起！」
「妖族，不是贏了嗎？」
「贏了？」金蟾大使眼中閃過一絲畏懼，感嘆道：「你是不知道，那還是一千年前，天上的玉帝領兵親征。
他就站在高高的雲上，動都沒動一下，一個眼神俯視下來，整個北俱瀘州的妖怪除了象王，全部跪倒在地上，爬都爬不起來！
好在玉帝最後撤兵，我撿回了一條小命，但也傷得不輕，至少吐了有三升的血！」
楊戩神情莫測，抬頭望了望天。
「他那麼厲害，為什麼要撤兵？」
「唉，誰知道那些大人物怎麼想的呢？」
楊戩知道，一千年前，那正是他憤而殺上天庭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