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七十一 反思

也許是酒喝多了，我倒在床上怎麼也睡不著。

不知道為什麼？只要一閉上眼睛，彩璐的音容笑貌全都浮現在腦海里。是因為喝多了酒出現的恍惚？不可能，我自我感覺一直很清醒。至少我回來的時候還跟37、36吹牛了，思路清晰、組詞造句嚴密，把昨天的飛行說得驚險無比，還把我和教員的意志表現的豪壯慘烈。他們現在對我昨天的驚人壯舉佩服得五體投地。

我能感受到他們看我的眼神都是羨慕和崇拜。

我在床上翻來覆去，陳阿姨的話總在耳邊縈繞。她的話很有道理，她是實實在在地為我著想。我和軍威能雙雙飛上藍天，外人都很羨慕，但是他們卻不知道我們的父母、我們的奶奶，包括我的彩璐為我們付出了多少辛酸。只要我和軍威一天在天上飛行，家人就要為我倆擔心。也許，我對軍威之間的挂念還要少些，我從不擔心他的安全，因為他的技術好，而且他要比我穩重得多。我擔心的是他一個人在蒼茫的西北大漠，能否抗拒得住孤獨和寂寞？雖然每次打電話他都表現得很開朗，但是我能體會到他內心深處的無奈。

作為胞胎的哥哥，我不能讀懂他的心思，心中深感歉疚。

父親和母親都希望我跟軍威將來有所作為，他們不斷地鼓勵我倆，他們總說家裡一切都好，讓我們安心飛行，不要記掛家裡。但是他們也開始老了，他們有許多事情需要他們的兒子的幫助才能完成。可是他們的兩個兒子卻都不在身邊。有人問他們的兒子在幹什麼？他們總是自豪地回答，兒子們都在飛行，守護著祖國的藍天，保衛祖國的領土！他們滿臉幸福。在他們看來，我和軍威的任何一個行為，都是無限光榮和神聖的使命。就像爺爺、父親當年在戰場上衝殺，他們的所作所為都是英勇的奉獻，每一次行動都是光榮的征程。

奶奶年紀古稀有餘，卻享受不到孫子們的天倫，爺爺的過世更給她老人家平添孤單。對此，我和軍威只能默默地祈禱她老人家能福如東海，壽比南山！***思維很清醒，她真心喜愛彩璐，希望我能給彩璐一個交待，也希望軍威能給她老人家一個驚喜，這應該是她老人家的信念，能讓她老人家健康快樂生活的信念。

我考慮著自己的未來，我與彩璐的未來。彩璐是個多好的女孩，是那麼優秀，在我眼裡幾乎完美。我能體會到陳阿姨的付出，我真不敢相信，如果我與彩璐攜手步入婚姻的殿堂，她也會像陳阿姨那樣付出，為我守候。可以說，過去的的四年艱辛，我是在她的鼓勵和安慰之下長大和成熟的。我不得不反思，這四年來，我又為她做過什麼？大腦思索著，沒有捕捉到任何信息。我越來越覺得自己太自私了。至少對彩璐，我什麼也沒做，如果讓我為她做些什麼，我還真想不起來該為她做什麼？因為我什麼也不會……

「和她分手吧，你不能這麼連累她！」

我不知道大腦里為什麼突然冒出了這樣的想法？也許這是被愛情的瘋狂佔有欲所掩蓋住的在內心最深層次的那麼一點良知在召喚我。

這是個比空中發動機停車還要令我恐懼的概念，我想象不到如果離開了彩璐，我今後的日子該怎麼走？雖然她現在距我千里之遙，但是我總覺得她一直在我的身邊安慰我、鼓勵我和守護我。我敢斷定，如果我離開她，她依然將為我守候一輩子……

我不敢再去碰觸這個尖銳的問題。

我抬手看錶，凌晨四點五十。

我已經無心睡眠，坐起來換了乾淨的運動服去機場跑步。我不可能因為一次有驚無險的事故擾亂最後衝刺的步伐。下午，我還要接著飛行，我相信自己的前程無量。我熱愛藍天，熱愛飛行；同時，我也懂得羊羔跪乳、烏鴉反哺。我不會背叛，我懂得忠誠！

我要去跑步，衝刺。讓內心積聚的感動和憂傷伴著汗水酣暢淋漓的排出體外。我只有努力練好自己的技術、做好自己的工作，能獨立挑戰迎面而來的困難，才能報答我的家人、彩璐和教員一家送給我的感動。

風從耳邊劃過，呼呼的聲音是那麼的熟悉和親切。

我擺大臂、邁大步，迎著朝陽向前衝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