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她眼尾往上一掃,在對上眼前這明顯把她的話當成樂子聽的男人臉上,心底就忍不住升起一股幸災樂禍的情緒。

她看了看日頭,又道:「行了,宮裏的姑姑們等一下還要訓話,我就先走了,切記!印堂發黑,血光之災,不可低頭看啊!」說完,她連忙拎起裙擺,小跑步的離開。

厲穆禛看着她離去的背影,深深覺得自個兒這一趟果然沒白來,這一次的秀女要是個個都跟這小姑娘一樣有趣……那這宮裏可就熱鬧多了。

他搖了搖摺扇,想起她剛剛說不要低頭這回事,又忍不住想笑。

那小姑娘要在他面前玩弄心機還是嫩了點,她剛剛先是往上看,才又提醒不要低頭,不就是反話一句,怕他抬頭看嗎?

他倒是要看看,就這一會兒的功夫,她還能夠在他的眼前弄出什麽花樣來。

他含笑抬頭,就在那一瞬間,一個黑影砸落在他臉上,那東西不重,甚至還有點軟,可是從高處落下,也把他砸了個眼冒金星,甚至鼻樑處還覺得有一股熱流緩緩流出……

「皇上!」暗處突然飛奔出好幾人圍了過來,同時驚呼大喊,「護駕!」

厲穆禛從身上拿了帕子擦了擦鼻血,低頭看看方才砸他的黑影,又再次抬起頭,眯着眼仔細一瞧,最後忍不住搖頭笑了起來。

「不過是一顆桃子罷了。」他撿起那顆「大膽犯上」的桃子,手指輕柔的磨蹭著那帶着細微絨毛的表皮,粉粉嫩嫩的桃子,想來是熟透了,才會掛不住枝。

看兇手不過是一顆桃子,其他人倒是鬆了口氣,只是看着皇上摸著桃子笑,也不像生氣的樣子,倒是有幾分難以揣摩皇上的心思了。

厲穆禛想起剛剛那小姑娘信誓旦旦說的那句血光之災,又想起這個肉薄粉皮的桃子,心中莫名盪起了陣陣漣漪。

或許還真讓那個小姑娘給算中了,她的姻緣也許真得落在這宮裏頭?

可惜的是,他剛剛忘了問小姑娘姓啥名誰了,只不過對於皇帝來說,想要得知一個秀女的消息,似乎也不是那麽困難,不是嗎?

被惦記上的陸厚朴可沒想那麽多,對於她來說,這選秀什麽的,不過就是走個過場,畢竟她爹說了,男人可不能找妻妾成群的,這樣的男人容易得病,還會連累自己的妻小。

而皇上自古就是三宮六院的,別說皇上想要來個一生一世一雙人,就是他這麽想了,滿朝文武也不能夠啊!

再說了,對於一個普通小姑娘來說,皇上這樣的人太過高高在上又太遙遠了,與其想着是不是能夠入宮和其他高門貴戶千金一較長短,還不如盤算著是不是趁夜深人靜的時候,偷偷起個卦,好好仔細卜算她的良緣到底在何方。

老實說她也不想這麽着急,可是自從兩個姊姊都各自尋了法子避了出去後,她的婚事就成了娘親最關注的重點了,這回要不是她爹放行,她還無法這麽順利的離家,自個兒來找自己的緣分呢!

只要一想到娘親最看好的對象居然是薊州城裏有名的鏢師,她就忍不住懷疑起自家娘親的審美觀是不是受了什麽刺激,要不然怎麽自個兒挑夫君的時候就挺正常的,給閨女們挑夫婿的時候,眼光就變得那麽詭異呢?

以她爹來說,雖然已屆中年,可是用面白如玉、翩翩佳公子來形容也不為過,可是那鏢師……眼若銅鈴,面黑如墨,身長八尺,腰闊數圍,別號小鍾馗,明明才剛十八歲,可看起來說不得比她爹還老,光只是想像都讓她忍不住想打冷顫,更遑論要嫁給他生活一輩子。

所以這姻緣什麽的,可千千萬萬要算準了,她在心中默念著所有記得住的算命大神。

她這複雜的心思自然沒人能夠理解,因為儲秀宮裏,無論是待選的秀女還是伺候的姑姑們,一個個都在為剛剛才傳下來的消息做準備。

本以為在選秀結束前都沒能見到的皇上居然發了話,打算在兩日後見見所有的秀女,不只秀女們又驚又喜,就是伺候的姑姑們也全都按捺不住心底的喜意。

皇上之前看起來一副對秀女沒有什麽興緻的樣子,現在卻突然說要見人,不管是哪一個,要是伺候得好了,日後自然能跟着有好日子。

後宮裏不少太妃太嬪也連忙在這短短的兩天內,用各種藉口把幾個特別有希望的秀女都輪番見了一回,賞賜了不少好東西。

儲秀宮本來人就不少,這下子送禮的、打探消息的人更是源源不斷,讓儲秀宮的氣氛越發高漲。

而在一片熱鬧之中,陸厚朴可以說是唯一的一股清流,畢竟整天不琢磨著胭脂水粉還有該怎麽打扮的秀女,兩百多人中也只有她一個了。

一開始還有人看她一臉沉着,以為她背後有什麽靠山或者是勢力,讓她可以這樣穩如泰山,但是在幾個人旁敲側擊之後,所有人馬上放棄了這個不靠譜的想法。

一個長相沒特別突出,問什麽就只會回答一句「天機不可泄漏」的傻子,能夠有什麽威脅性?

真要能夠看上這麽一個人,那八成也是一個傻子!

由於陸厚樸實在太奇葩、太沒有殺傷力,以致於兩天之內,不管是外面的勢力搞事,還是秀女之間彼此下絆子互掐,這種種的陰謀詭計全都跟她搭不上關係。

她吃吃喝喝睡睡,養精蓄銳了兩天之後,終於在面聖之前,聚集了所有精力卜出最後一卦。

可明明是卜算姻緣,卻算出一個貴不可言的結果來,這讓陸厚朴頭一回懷疑起自己卜算的正確度了。

宮裏貴不可言的只有一個人,可是她爹說了,一根人人都搶的黃瓜不衛生,這該如何取捨呢?看着窗外高掛在夜幕上的明月,她不禁苦惱了起來。

陸厚朴這樣「質樸」的苦惱,儲秀宮裏大約沒有半個人可以想像得到,因為實在太不切實際,在煩惱自己要不要那根人人搶的黃瓜之前,難道不該先煩惱自己能不能被皇上給瞧中嗎?

可是陸厚朴打小被訓練出來的自信,豐沛得可以突破天際,只是在此時,其他的秀女都還沒發現居然有這種奇葩混在大隊伍中,仍把她當成一個沒有競爭力的傻子,直接忽略掉她。

於是在面聖當天一早,有人的衣裳突然破了,有人早就準備好的首飾不見了,一片混亂中,只有陸厚朴睡得飽飽才起身,悠哉地吃了豐盛的早膳,最後在外頭姑姑們着急地喊著秀女集合的時候,快速的把入宮時給的裙子換上,隨手梳了一個髮髻,在上頭插上了排梳般錯落有致的髮飾,細細如蠶絲的金銀線串起了細如米粒的珍珠,人一走動,那細碎的流蘇就隨着擺動,別緻又可愛。

這樣一件首飾,雖然沒有鑲着什麽昂貴的珠寶,可那細膩的工藝還有不同於市面上髮飾設計的巧思,還是讓一干姑娘們全都忍不住多看幾眼。

陸厚朴拿出這個倒不是真有什麽出風頭的心思,只不過是昨晚她頭上紮的髮帶不小心落到地上髒了,今日就換個東西戴戴而已,可是看在其他人眼裏,這就是她憋著勁兒想要讓皇上多瞧她一眼的手段。

「呵!還以為真的是什麽都不爭的人呢!沒想到心機如此深重,只不過那東西也就只有款式還算討巧,那上頭的米珠子,讓我戴着我都怕丟了身分。」出言諷刺的是一個穿着硃色衣裳的姑娘,長臉朱唇,模樣看起來倒是有幾分艷麗,可或許是想要表現出端莊的氣質,穿着打扮都偏老氣。

她身邊站着一個穿着淺粉色衣裳的姑娘,外表看起來柔弱,可那嘴上功夫也是半點不饒人,「李姊姊,這麽說可就冤枉人了,誰不知道咱們這屋子就她一個民間選上來的,說不得就這些米珠子,得讓人家一家子不吃不喝攢上好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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閨女鬧皇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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