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3.最後一戰(3)

133.最後一戰(3)

趙棗兒不驚訝,是因為她早知道辜家人會來,這得益於愛哭鬼在她和辜家之間「夾縫求生」,做了個雙重間諜。

這個主意是愛哭鬼主動提出來的,從一開始它就沒想過為辜家做事,在被迫「背叛」了趙棗兒一次后,它急於表現出自己的誠意,只要與辜家接觸,它都會把事情詳細地說與趙棗兒聽,趙棗兒也很重視,畢竟她對愛哭鬼從始至終就討厭不起來。

趙棗兒說,一切都是冥冥中自有註定。

「什麼意思?」愛哭鬼不是不懂那句話的意思,只是不知道趙棗兒怎麼突然這麼說,透著看破一些的從容。

這段對話發生在距離彎月村還有十分鐘路程的地方,趙棗兒看著不遠處的村子,只是微微一笑,比之方才虛弱得不成人樣,此刻她的氣色好了很多,重新變得容光煥發,好像有用不完的精力。

趙棗兒講述了一段無人知曉的故事——時間同樣發生在千年前。在魔尊踏足冥界尋找趙棗兒時,趙棗兒已經在畜生道里輪迴了六次,第七次投胎為人,與愛哭鬼死在同一時期。那時不僅是庄祁在找她,冥界、天界也在找她,趙棗兒可不知道自己有多麼「炙手可熱」,觀音大士終究快了所有人一步,把她攔在了第八次投胎輪迴的路上。

觀音對她說道:世間萬緣皆有因果,她闖入禁地,雖是無意,卻也釀下大錯,需得承擔懲罰。

趙棗兒自然不服,她已經輪迴多次,早忘了庄祁是誰。但觀音沒有因此放走她,彷彿預見了千年之後的世界,向她提了兩個要求:第一,觀音給了趙棗兒一團白色的光球,裡頭藏著的是趙棗兒為野貓時的第一世的記憶,這份記憶如何處置,由趙棗兒自己決定;第二件事,是觀音可以免除趙棗兒受千年的責罰,但要趙棗兒世世為人,且世世顛肺流離,飽受凄苦,並要取走她的一絲命魂,用以完成對邪靈的封印。

趙棗兒沒有選擇的餘地,接過了光球,並被取走了一絲命魂。觀音心懷慈悲,臨走前以柳葉在她天靈輕輕一點,給了她些許福澤庇佑。

觀音走後,趙棗兒還沒有反應過來,恰巧道路的那邊走過來一個小孩,問她想要輪迴,該往哪走。趙棗兒為他指了路,那小孩極有禮貌,乖巧地向她道謝告別,趙棗兒沒有多想,把那團光球偷偷掛在了孩子身上。

觀音既然說了任她處置,那她丟掉也沒有關係吧?

「我那時真的不知道庄祁是誰,只覺得莫名其妙。正好遇見你,隨手就放在你身上了。」趙棗兒想起當時那個草率的決定,哭笑不得。

愛哭鬼因此沒能投胎轉世,帶著趙棗兒的記憶兜兜轉轉,沉睡了數百年後,最終又找到了趙棗兒。所以當庄勁與趙棗兒說起魔尊的時候,趙棗兒沒有什麼實感,而愛哭鬼與她講述了曾經的際遇后,趙棗兒的記憶便復甦了。

愛哭鬼沒想到它的「仙緣」原來是這樣來的。瞠目結舌好一會兒,說了句「自有註定呀」。

趙棗兒點點頭。彎月村就在眼前了,她感到這也是一段註定的路途,走在命運的掌控里,不可逃脫地向著她種下的因果前進。

天空是黑色的,暗雲后藏著紅彤彤的天,壓抑與恐怖籠罩在村子上空,但四周很是安靜,這樣的氛圍里,沒有一點狂風暴雨、也沒有一場沒完沒了的雪,來折顯她心境的悲壯。

——趙棗兒的底牌,就是她自己。既然當年可以用一絲命魂封印邪靈,如今又為何不可?至於再失一縷命魂的後果,她不想知道。

邪靈的底牌則比趙棗兒的強得多,之所以無所謂愛哭鬼的立場是如何搖擺,不過是因為自信自己的底牌無人能破。

苗壯自然看到了趙棗兒,也看到了模樣有些古怪的庄祁,眼眸閃爍,保持著一貫的不動聲色。

趙棗兒沒有看到辜致逹,但想到邪靈要的是借辜家之手打開魔界的大門,沒有過多靈力的辜致逹自然變得可有可無。眼下她最在意的,是如何將邪靈逼出庄祁的身體,否則她只能將庄祁一起封印了。

面上保持平靜,趙棗兒手心裡卻全是汗。苗壯留心觀察局勢,他與邪靈雖是合作關係,但關乎生命與利益,便不存在永遠的合作。邪靈最喜歡這種各懷鬼胎的場面,把人性暴露無疑,但它沒有放任場面繼續僵持下去,率先動手,掌握主動權。

只見它一揚手,像樂隊的指揮一揚充滿激情,遍地的屍體隨著它的動作直立了起來——以腳為支點,僵直著身體立了起來。那些死人被邪靈賦予了新的定義,而統率所有殭屍的,則是林稚秀。

趙棗兒一時無言。

愛哭鬼從遠處看著趙棗兒,只覺得她孤立無援。村子里到處是血,道路上、牆上,甚至是路邊的樹上,還有屹立不動的庄祁身上,都滿是血污,趙棗兒的乾淨與他們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不是格格不入的差異感,而是自入虎口的危機感。

趙棗兒沒有功夫考慮自己的可憐弱小又無助,她抓出口袋裡的,準備對抗邪靈。要說她比之兩個月前,還是進步很大的,但比之邪靈,依舊是以卵擊石。只是別無他法,先前慣用什麼手段,而今還是什麼手段。

苗壯從鼻子里噴出一聲冷哼,在莊家他就見識了趙棗兒的本事,知道她不足為懼,當即拿出鬼兵符,準備配合邪靈行動。只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苗壯猶豫了一下,拿著鬼兵符沒有下一步動作。

邪靈再一抬手,奏起了它的樂章。每一滴血從地上悠悠升騰,向著高空中匯聚,很快凝聚成了一個巨大的血球,再一變幻,平鋪開開來成了一譚血池。邪靈打了個響指,張先敏的白虎寶鑒便飛到它手邊,「去」,白虎寶鑒便轉悠著,升到了一個與血池同高的位置。

鑒面一閃,投出一道暗紅的光,白虎在鏡面里怒吼,龍淵在另一邊呼嘯,虎嘯龍吟充斥天地。

趙棗兒一連擲出七張平安符,這是她手裡攻擊力最大的符紙,也是她最易操作的符紙。七張平安符到了空中化成七七四十九張,形成一道網,將白虎寶鑒團團裹住。符紙翻飛,遮擋住了寶鑒發出的光,沒有一張破滅,且有越裹越緊的趨勢。

「長進了。」邪靈挑眉,玩味道:「叫人刮目相看呀。」

趙棗兒左手控著裹著白虎寶鑒的符紙,右手甩出六根紅線。紅線向著邪靈急襲而去,並越變越粗,邪靈不屑地進行反擊,紅線卻靈活地避開了。

「哦?」苗壯看得津津有味,「變厲害了嘛。」

愛哭鬼自然不會告訴他趙棗兒每天要做多少練習,沒有搭腔,緊張地看著趙棗兒。

邪靈不欲讓趙棗兒現在就死去,它還有需要利用趙棗兒的地方,反手一揮,招來龍淵,讓龍淵替他應付煩人的紅線,邪靈看向苗壯,伸出五指做了個抓取的動作,鬼兵符便到了它手中。

「?!」苗壯沒想到邪靈會來這一手,直奔下斜坡,卻被結界擋住,沒能順利闖入。「你以為你能驅動鬼兵符!」

苗壯大喊,邪靈沒有理會。它本來就沒想要驅動鬼兵符,打開魔界應該挑選一個滿月夜,若不是時間來不及,它也不會拿鬼兵符來湊合。至於鬼兵符能打開的到底是魔界還是冥界,邪靈可說不準。

鬼兵符被它一拋,飛到了白虎寶鑒與血池之間,三者連成一線。趙棗兒感受到她的平安符受到一股強大的力的拉扯,漸漸脫離她的控制,不由得分心,紅線便被龍淵斬斷兩根。

邪靈沒有驅動鬼兵符,白虎寶鑒的光落在鬼兵符上,鬼兵符燃燒起來,內里迸發出尖銳的鬼哭,響徹上空--邪靈直接擊破鬼兵符,逼出鬼兵。

「住手!」苗壯怒喊。

趙棗兒連連拋出十張符紙,連著銅錢和紅線,紅線不過一寸長,像釘子一樣穿過錢眼把銅錢釘在符紙上,頂著符紙往鬼兵符衝去,但才接觸到白虎寶鑒的光,便化成了碎片。

這時,從遠處突然飛來一支箭宇,「噌」地擦著白虎寶鑒而過。

順著箭來的方向看去,是陸酩帶著一批人出現。射出那支箭的,是樓家的樓小炎。

「師父——!」陸酩看到了無生氣的天怡,震怒不已。

「礙事。」邪靈再降下一道屏障,卻沒把同樣礙事的趙棗兒丟出結界,它「倏——」地出現在趙棗兒背後,伸出手掐住趙棗兒的咽喉,把人壓在懷裡,一躍而起,懸在了半空中。

「庄祁快突破我設下的局了。」邪靈在趙棗兒耳邊輕聲說。

趙棗兒仰著頭,全身的支點在脖子上,一旦邪靈鬆手,她就會掉下去。發出痛苦的聲音,趙棗兒一隻手扒著邪靈的手,另一隻手在口袋裡翻找。邪靈握住了她在口袋裡的左手,帶著她的手,握住了口袋裡的匕首。

「要這個,是不是?」邪靈幫著她把匕首拿出來,語氣輕鬆,像是洞悉了趙棗兒的每一個計劃。

「你封印不了我的,否則這些年來為什麼是你躲我捉呢?」邪靈森森地笑著,「你的共情,是因為我給了你『魔眼』,你、我、庄祁,我們都是魔尊的一部分......」

「騙......人......」

「嘻嘻嘻嘻,」邪靈興高采烈,「來,我們一起讓庄祁墮魔吧~」

「休想......」

陸酩遠遠地看不清楚情況,只是猛烈攻擊結界,有著樓小炎從旁助力,苗壯也為了拿回鬼兵符而與他們統一戰線,幾人將結界撕開一個破口,魚貫而入,陸酩腳一點地,躍上半空,毫不客氣展開攻擊。

「狂妄邪靈!速速就擒!」

邪靈側身一躲,陸酩的攻擊便朝著鬼兵符襲去,苗壯大喝一聲,試圖催動鬼兵符回到他手裡;邪靈再揮手一擋,陸酩的攻擊偏了方向,撞進了血池裡。那只是一團血,用以讓鬼兵邪魔浴血,無甚威脅,然血池沉寂了一秒,猛的炸開,嘩啦啦下起了血雨。

雨里有邪氣,落到人皮膚上就燙出一塊黑皮。

底下烏拉拉亂做一團,天上幾人還在對峙。苗壯著急拿回鬼兵符,卻被血雨澆得怪叫連連,鬼兵符便在這時碎了。

巨大的衝擊把陸酩掀了出去,邪靈卻攥著趙棗兒紋絲不動。寶鑒的鏡面變成了黑色,映照著鬼兵符,黑氣翻湧,寶鑒的正下方,海面像被一刀劈開,海水向著兩邊分開,露出了深深海底的巨大溝壑。

邪靈目光炯炯地瞪著海底看。

從白虎寶鑒里開始冒出奇怪的東西,邪靈卻只關注著腳下的溝壑,那裡很平靜,一點動靜也沒有。

——魔界沒有打開。

「鬼門--關--!」苗壯大喝。

海水開始回退,邪靈「嘖」了一聲,拎著趙棗兒,往那道溝壑衝去。

飛快的墜落讓趙棗兒昏厥,迷糊中,她感到一個熟悉的、溫暖的懷抱。

——是庄祁嗎?那邪靈呢?

眼前一黑,趙棗兒便什麼都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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