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審訊

時間：2017年6月14日。

地點：東海市公安局刑警支隊。

東海是個沿海城市，每年的6、7月份，都很難見到一個好天兒。

連日來的降雨，導致審訊室里的潮氣很重，密不透風的小空間內，彌散著難聞的氣味。

審訊室的軟包牆體，是讓人壓抑的深灰色，好在頭頂白色的吸頂燈，讓人有了稍許的歸屬感。

顧凝抬頭，視線對上了牆上閃爍鮮紅字體的電子鐘。

15點28分58秒。

她已經被獨自『關押』在這間安靜到令人窒息的審訊室中，半個小時了。

她沉沉的呼了口氣。伸手摁壓住了眉間，額間的舒適，讓稍許焦慮的心，得到了緩解。她慢慢睜了眼，審訊椅上的污垢落入眼中時，剛剛舒展的眉頭，瞬間蹙的更深。

『吱~』

厚重的鐵門終於被人推開。

顧凝抬眸，走廊外錚亮的光線，瞬間刺激著她眼睛不能視物。她下意識的閉眼，緩解了眼中的不適。

『哐~』

鐵門緊閉，房中恢復了適宜的光線，顧凝移開了覆在眼前的手時，發現一男一女已經落座在了自己正前方的審訊桌前。

主審警官看著十分年輕，即便綳著臉，也藏不住他臉上的稚氣。要不是身著一身得體的警服，顧凝還以為他是個大學生。

「姓名？」

「顧凝。」

「性別？」

「女。」

「民族？」

「漢。」

……

循規蹈矩的問題，枯燥而又乏味，顧凝臉上沒有多餘的表情，回答問題的樣子，極為冷靜和沉著。

可只要細看她，就不難從她深湛漆黑的雙眸中，發現她藏在眼底的淡漠和疏離。

心中厭倦不喜，卻要保持謙遜平和，這是最基本的與人相處之道：尊重。

常規問題結束，劉曉風忍不住多看了眼前這個身著『奇裝異服』的犯罪嫌疑人一眼。

審訊室內的白熾燈，將顧凝一張清秀的巴掌小臉，映的煞白。

本就頗有些古典女人的韻味的她，居然身穿了一件水墨、寬鬆闊袖的飄逸開衫，一隻古色古韻的發簪挽著一半青絲，剩下的及腰黑髮，隨意披散著。

像極了古代人。

劉曉風一時腦子有些不受控，竟然脫口就問了一句：「你將自己打扮的這麼『特立獨行』？是為了『渲染』你神棍的身份嗎？」

劉曉風話音一落，耳機中馬上傳來了一聲低咒。驚的劉曉風緊張的看了一眼攝像頭。隨後，又是一聲警告，劉曉風連忙又回神看向了顧凝，發現顧凝緊蹙著眉頭，看來……

他對自己剛剛的問話，已經有了暗暗的反感。

劉曉風有些不知接下來該說些什麼，反倒聽到顧凝的冷漠的聲音響起：「這叫羅衫，漢服的一種。有句古語『只敬羅衣不敬人，自古皆然。』其中的羅衣，指的就是羅衫。我身上的穿的這件，是經過改良、且適合現代人穿著的『正常』服飾，不是為了渲染任何身份，單純喜歡而已。另外，卜筮之道，起源甚早，意指以小明大、以微見著，通過微觀與宏觀的聯繫為原理，借用道具推斷出未來的吉凶禍福的方法。這信與不信，每個人有自我認知辨識的能力。我雖然會占卜，但那並不是我的職業，只是個人喜好罷了。所以，我不是神棍！

——還有，我要見我的律師！」

劉曉風：「……」

審訊室外。

法醫李非凡端著剛沖好的咖啡，信步悠悠的走進來看起來熱鬧。

「這個犯罪嫌疑人？該不會是從古代穿越過來的吧？」

看著這顧凝的裝扮，在聽她口中的辯解，實打實的，就是個古代人無疑了。一向喜歡熱鬧的他，不免對這個犯罪嫌疑人有了不小的興趣。

湛明注視著的顧凝的一舉一動。

她剛剛明顯對劉曉風的問題，有些惱火。不過，不難看出，她是個極有修養的女人，縱使有些不悅，卻還是耐著性子解釋了劉曉風那個『不著邊際』的問話。

可修養與臨危不懼並無半點關係。

一般人進了警局的審訊間，多少都會害怕。警察問話更是恨不得把自己知道的事全部和盤托出，生怕自己惹上什麼官司。可眼前這個女人，不但沒有任何恐慌，反而淡定的異於常人。

實在不簡單。

「穿越電視劇看多了吧？」湛明喝了一口水，得空回了李非凡剛剛的問話。

李非凡聽后聳聳肩，一臉的無所謂。

至少，這女人很特別——

李非凡微微彎起桃花眼，看著顧凝的同時，笑容竟然發了光般耀眼！

『湛隊，這是犯罪嫌疑人的資料。』

網監科科員張曦兮，拿著一份資料遞到了湛明的面前。

湛明沉聲道：「念。」

張曦兮忍不住看了他一眼，他今日又穿了黑色的襯衫，領口的扣子敞開兩顆，露出了他健碩的小麥膚色。短短鬍渣生在臉上，似乎在陳述著滄瀾。可說到底，他也不過就是個剛過了30歲生日的男人。

而他深邃銳利的眼神，盯著屏幕上的嫌疑人，一眨不眨。

「顧凝，女，26歲。東海人。資料顯示，她在18歲那年，曾遭遇過嚴重車禍……」

張曦兮話音一頓：「她在那場車禍中，失去了父母，是的唯一倖存者。這場車禍對她造成很大的影響，還被當成精神病患者，強制留院了半年之久。半年之後，去往美國生活，直到的一年前，才回到的東海。至於美國的生活資料，無從查證。」

精神病？

如果她真是精神病人，在不能辨認或者不能控制自己行為的時候造成危害，是不付刑事責任的。

湛明微微蹙眉。反手奪下張曦兮手中的資料細看了一眼，並沒有什麼有用信息。

他決定替換出審訊室那個初出茅廬、甚至有些毛躁的臭小子——劉曉風。

起身時，李非凡優哉游哉的樣子實在礙眼，讓他不由呵斥一句：「嘖~不是？你小子擱著添什麼亂啊~屍檢報告寫完了嗎？」

李非凡桃花眼一彎，規規矩矩右跨一步站定：「馬上回去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