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受不了
這種防衛的姿勢,就像是已經知道對方會怎麼傷害自己——絕非意外。
可惜李曉白當時沒好意思把他翻來覆去研究一下,不然也許會得出更多信息。
「是燙傷?」李曉白見他好像沒有很生氣,小心翼翼的問道。
「看來我高估了你的醫學水平。」杜墨清吃飽了,感覺糖分在體內進行著化合,情緒也漸漸被安撫下來。
「不是燙傷?」聽到這句話,李曉白知道自己猜錯了,但之前她都不好意思仔細看他身體,而且疤痕修復手術做得非常好,根本無法辨別以前是幾度燙傷。
「不是。」杜墨清對外傷這種事,毫無心理壓力。
他絲毫不懼肉體上的疼痛和折磨。
好像從童年開始,他對疼痛的抵抗力就非常強,普通的痛感他就像察覺不到一樣。
「那……是灼傷?」
李曉白這次猜對了,杜墨清微微點了點頭:「沒錯。」
灼傷和燙傷是有區別的。
一般而言,燙傷只是高溫液體引起的傷害。
而灼傷,不止高溫液體,還有明火、電擊、強酸強鹼灼傷,也許還會因為化學物品引起全身中毒,總之,傷害程度更大。
「很嚴重嗎?」李曉白無法從修復好的傷口看出嚴重程度。
「還好,現代醫學很厲害,治療了七八年,現在完全恢復了。」杜墨清語氣很平靜。
但李曉白卻平靜不下來了,她可是醫學生,當然清楚需要治療七八年的灼傷有多嚴重。
沒有死,就是萬幸!
「什麼叫『還好』?治療七八年的灼傷……你是被強硫酸潑了嗎?」李曉白很想扒掉他的衣服再看看傷口,雖然她沒能成為醫生,但聽到有人受這麼重的傷就很揪心。
更何況,她還是杜墨清的心理醫生。
因為嚴重灼傷需要很長時間才能癒合,病人的情緒可能變得非常沮喪,備受疼痛和疾病的困擾,心理壓力會很大。
現在大多數灼傷中心都通過社會工作者、精神科醫生和其他人員給這類病人提供心理支持。
所以,李曉白很後悔沒有早點了解他的過去。
作為心理醫生,她對自己的病人了解太少,而病人的情況又遠比她想象的還要複雜,想拯救他走出黑暗,看上去是不可能完成的艱巨任務。
「什麼時候受的傷?」李曉白見杜墨清不回答,忍不住追問。
儘管拯救他的路十分艱辛,但她不會退縮。
無論如何,都要將他從過去的黑暗中,徹底拉出來。
這是她醫者之心的誓言!
「難道……」李曉白見杜墨清依舊不回答,只是意味深長的看了她一眼,她的心微微一震,大膽的猜測,「你生日的第三天,你被家人帶回去了?」
杜墨清聽到這句話,好看的唇角似乎動了動,但依舊沉默的喝著茶。
「然後,遭到了虐待?」李曉白知道他沉默代表自己沒說錯。
好了,串起來了。
一,他童年不幸,遭遇家庭暴力。
二,所以他生日前,才會被扔到一個巨大的垃圾場里。
三,他沒有說三天後的早上發生了什麼,卻說死亡是一種幸福,可見當時沒有自殺成功的他,遇到了比死還可怕的事。
四,聯想到那些傷,應該就是他又被家人找到,帶回去施虐。
一個六歲的小男孩,在應該最快樂無憂的年紀,遭遇了親情暴力,精神上受到的傷害比身體的傷害要更深。
「為什麼不逃走?」李曉白不敢往下想象,因為也許事實比她想象的還要悲慘。
而遭遇這悲慘的主角,就坐在自己面前……
「大概……還留有一絲幻想吧?」杜墨清終於輕輕開口,「在垃圾堆里和暴風雨抗爭了三天,看到親人的一瞬間,還是會有幻覺的。」
聽到這句話,李曉白內心某處突然崩塌了,竟然眼眶濕了。
她的童年很幸福,但卻能對杜墨清的不幸感同身受。
「不過看到他們的眼睛,我就知道那只是幻覺……」杜墨清微微一笑,人類是一種脆弱的動物,總是渴望溫暖,對幸福心存幻想。
「你的茶冷了,要不要先上去休息?」這次,李曉白主動打斷杜墨清的話。
雖然她迫不及待的想知道杜墨清更多的事情,但現在的氣氛已經不適合再回憶下去。
這樣的颱風之夜,更適合窩在被窩裡看書。
「你怕我承受不了過去嗎?」杜墨清看出了她的心思,語氣里有幾分傲嬌,「太小看我了。」
「不是……」
「身上的傷並不是一次性留下的,我的手臂被煙頭燙過,後背被熱油潑過,小腿骨被打折過,哦,還有電擊槍和酒瓶,受了傷之後是不能去醫院的,可能他們覺得傷口流膿時滅煙頭很有趣,我討厭抽煙和酗酒可能和這有關,那天情況更糟糕了點而已……」杜墨清果然波瀾不驚的平靜陳述往事,還順便幫李曉白剖析一下自己的心理。
只是他的話突然被堵住。
——被女性特有的溫柔馨香堵住了。
小助理這傢伙……居然也不按常理出牌,竟敢抱住他!
「不是,是我……是我承受不了你的過去。」李曉白很心疼的抱著他,輕聲說道,「現在好了,一切都過去了……」
杜墨清因為坐在椅子上,而李曉白站在他身邊,所以臉正好捂在她的胸口。
而小助理完全不覺得尷尬,還令人火大的摸著他的頭髮,像給寵物狗順毛一樣自言自語。
杜墨清在她懷裡停滯了十幾秒,才冷冷說道:「你的衣服弄髒了我。」
李曉白被他冰冷的語氣嚇得立刻就鬆開了手,這才後知後覺的發現剛才姿勢有點不雅,頓時紅了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