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相扶
衛曉男心底酸澀,她也勇敢過呀,勇敢地和唐玉鵬領證了,可是結果摔了一個結結實實的嘴啃泥。過了一瞬她又不由笑了,打趣袁園長,「有你這樣的領導嗎?鼓動著手下人將工作中的精力分給生活。」
袁園長嘆口氣,「我是在講真心話,是真心為你著想,一個女人,事業上即便取得再大的成就,若沒有一個穩定幸福的婚姻和家庭做後盾,人生終究是殘缺的。現在年輕你不覺得,到老了呢?五六十歲時,暮靄沉沉,別人和老伴白髮相伴含飴弄孫,而你呢?」
衛曉男啞口無言。她何曾要當單身狗,卻不知不覺間在這條路上走不到盡頭。
「五六十歲……」她呢喃苦笑,「離我也不遠了。」
過了三十歲生日後,她常常有種人生過半的感覺,似乎生命尚未好好發掘,便已所剩無幾,不由從心底滲出恐慌來。
難道這就是中年危機?
「就會瞎說。」袁園長扭頭瞪她個白眼,「你看你從上到下,從臉蛋到身材,也就是個剛剛二十齣頭的小姑娘。五六十歲離你不遠了的話,那我早已七老八十了。」
衛曉男訕笑。
很快兩人到了家門口,袁園長敲門。
「來了。」裡面有人應聲,衛曉男的心砰砰急跳了幾下。
門開了,玄關的燈光幽然柔和,秦漢庭那張帥氣英挺的臉龐明亮如月色。他一雙星辰般閃耀的眼睛,定定望著衛曉男,唇邊笑意激漾,「馬上開飯。」
衛曉男局促地看向袁園長,她不曾料到秦漢庭會在這裡。
袁園長硬拉著她的胳膊進門,兩個人脫了外套,換好鞋子,袁園長的愛人孫茂全從廚房裡鑽了出來,向衛曉男熱情地打招呼。
一桌子豐盛的飯菜,四個人圍坐下,衛曉男和秦漢庭正巧面對面。
衛曉男開始後悔今天盲目地答應了袁園長。
「你別誤會啊曉男,小秦可不是我叫來的。」袁園長像是能看透她的心思,「只能賴你倆有有緣分。」
衛曉男狐疑地偷瞟了一眼秦漢庭。
「是我是我。」孫茂全笑著承認,「不過我是叫小秦來談事的,我們單位最近想要上套新的管理系統,便約在一起談一談。」
他們夫妻倆真真假假的說辭,衛曉男辨不出所以然,便埋頭吃飯。秦漢庭和孫茂全在飯桌上卻真的談起了上新系統的事兒,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地探討得熱火朝天,袁園長時不時地插句嘴。
「哎,曉男,想什麼呢。」袁園長用胳膊搗一搗沉默的衛曉男。
「哦。」衛曉男回過神來,思索著道,「下周六園內開放日,是不是讓秦師弟也來參加一下?這樣現場家長對於App的交流反饋能夠得到最佳處理。」
袁園長愣了幾秒,突然哈哈笑起來。衛曉男有點莫名其妙,袁園長收住笑容點頭,「你說的有道理,只要小秦有時間,他能來最好。」
「沒問題。周六我都不上班。」秦漢庭回答。
「好了,打住,都不談工作了。」袁園長向秦漢庭道,「前幾天我跟老師打電話,她說打算等明年退休後來島城玩幾天。」
「是的。」不知為什麼,秦漢庭看了衛曉男一眼。
「加油。」孫茂全舉起水杯碰了碰秦漢庭的,也沒頭沒腦地冒出一句。
衛曉男半晌沒敢抬頭。
飯後衛曉男告別,秦漢庭和她一道出門。
「我送你。」
「不用了謝謝。我坐公交車,很方便。」
秦漢庭沒說話,走到樓下車旁邊直接拉開車門,語氣有點嚴肅,「好歹你也是我師姐,送你回去義不容辭,要不下次我都沒臉面再見宋師哥了。」
這是他第一次承認衛曉男是他師姐,並且擺出宋清河來壓她。
衛曉男發怔地回望著他,一時間沒做聲。
夜色迷茫,罩住大地白漆漆一片,兩個人的目光在黯夜裡交接,秦漢庭勾起唇角,輕聲道:「上來吧,師姐。」
衛曉男一塊巨石從心尖上跌落,瞬間掉到不知底的深淵,她頓時感覺整個胸腔輕快許多,卻也空蕩蕩地四面八方都透風。
「這樣就對了嘛。」她儘力讓自己微笑起來,順便開了個自以為幽默的玩笑,「小弟弟,多謝你了。」
一路上兩個人都保持著沉默,空氣奇異地凝滯膠著。
由於路上比較滑,秦漢庭開得儘可能地慢。他打開廣播,裡面恰放著一支慢情歌,是蕭敬騰的《善男信女》。
不遠處有一片土站了一棵枯的樹
仔細看那樹枝的弧度像在哭
枯樹前雜踏腳步收集安心的孤獨
為什麼眼前荒蕪是天下有情人的歸宿
那片山谷入口處清楚刻著傷心人的墓
那片濃霧隔絕了其實可以忘了愛的省悟
別哭那片樂土是不是至少能讓眼淚都停住
祝福什麼都不再記住祝福下一次總會幸福
祝福愛情的信徒那善男信女別太辛苦
枯樹前雜踏腳步刻著心碎的控訴
讀完別人的感觸卻又義無反顧的投入
那片山谷入口處清楚刻著傷心人的墓
那片濃霧隔絕了其實可以忘了愛的省悟
別哭那片樂土是不是至少能讓眼淚都停住
祝福什麼都不再記住祝福下一次總會幸福
祝福愛情的信徒那善男信女都別再繼續守護
誰的衣服還穿著只為遮掩蒼白的皮膚
誰的腳步有幾個真的可以遠離愛遠離糊塗
別哭誰的省悟~啊~從此入土
祝福什麼都不再記住祝福很快會找到幸福
祝福愛情的信徒那善男信女別再辛苦
衛曉男聽著聽著竟然入神,不知不覺一顆淚滑落腮邊,當品嘗到涼涼的苦澀時她才驚覺,忙用手背拭去,之後偷瞄秦漢庭,他正全神貫注地盯著前方,似乎完全沒有察覺到她的異樣。
衛曉男舒了口氣。
到達后停車,秦漢庭和她一起下車。
「我送你送徹底點,到樓下吧。」他指著腳下為自己找理由,「你看這地上很滑,萬一你摔倒了,我能搭把手。」
小區道路上的積雪已經被鏟得七七八八,可晚上氣溫很低,黏濕的地面又重結了一層薄冰,走在上面必須十分小心。
衛曉男小時每年冬天下大雪后都會有這樣的經歷,從家到學校大約兩里地的路程,遍布著厚薄不均的冰層,她穿著外婆親手納的千層底棉鞋,由於不防滑,即便再小心,每天摔過跤亦不計其數。
「沒事兒,我走慣了。」衛曉男小心翼翼地邁開步伐,「倒是你,回去的路上注意安全」。
充耳不聞,秦漢庭默然跟在她後面。
「秦師弟?」衛曉男覺察到響動回頭看他,就在這時腳下一滑,仰面向一側倒去。
秦漢庭猝不及防,趕緊伸出胳膊撈她,腳下竟然使不上力。好在他平衡能力強,兩手托住衛曉男,向旁邊滑過去。
兩個人一起倒在了道路旁邊堆掃起來的厚厚積雪上。衛曉男整個人壓坐在秦漢庭的身上。她大叫了一聲「啊」,臉紅心跳,手忙腳亂地從他肚子上爬起來。
「對不起對不起。」她狼狽極了。
秦漢庭並不急著起身,保持著原來的姿勢向她伸出了一隻手。
衛曉男愣了愣,明白了他的潛台詞,猶豫著遞手給他。頓時他將她的整個手緊緊攥在手心。
衛曉男用力拖拽,他卻紋絲沒動。
她的手雖然干過數不盡的粗活,看起來骨節分明,手感卻柔滑的很,此刻指尖清涼沁人,緊緊貼合著秦漢庭寬厚溫熱的掌心,兩個人溫度互相交融,竟有奇妙的契合之感。
「你……」衛曉男臉早已發燙,「受傷了?使不上勁了?」
「好像有點。」秦漢庭聲音很輕。
「還能站嗎?」衛曉男聲調頓時變了。
她顧不得剛剛還滿溢在心的羞澀,彎下腰去雙手扶他。
秦漢庭就勢握住了她另一隻手。
「哪兒疼?」衛曉男去抱他。
別看人瘦,可她的力氣很大,就連秦漢庭都暗暗驚嘆,差點兒被她抱了起來。
「咳……」秦漢庭不得已,借著她的力度緩緩站了起來。
有不少積雪沾在他長風衣上,衛曉男彎下腰為他拍打,另一隻手仍被他攥著。
「衣服有點兒濕了。」衛曉男擔心,「會不會冷?」
「不冷。」秦漢庭低頭,目光里全是笑意。
「還能走嗎?」衛曉男一心關注傷勢,沒有注意他神情的異樣。
秦漢庭假裝走了兩步試試,「好像沒大礙。」
「那就好。」衛曉男鬆懈下來,長舒一口氣,才發現兩個人的手依舊在緊緊相握,她臉上一熱,急忙抽離出來,忍不住嗔怪,「你呀,還說要給我搭把手,結果自己搭進去了。」
秦漢庭但笑不語,望她的眼神如含了一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