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逃出泗沘(下)

第105章 逃出泗沘(下)

劉仁軌一怔,心想你小子又搞什麼么蛾子,道:「何事,但說無妨!」

元鼎道:「請大人過來說話。」

護衛道:「大人不可!」

劉仁軌一擺手,說了句「無妨」,便走上幾步,貼近元鼎道:「說吧!」

元鼎低聲道:「大人還記得去年遼東海上沉掉的那幾艘船吧?」

劉仁軌心下巨震,要不是那兩艘船沉了,自己也不會獲罪被免去官職,以白身從軍出征,難不成這小子查出沉船原因了?

元鼎笑了,全身肌肉緊繃。

一名護衛看出不對,立刻大叫上前,道:「大人當心!」

話音剛落,元鼎已掙脫抓住他的兩個獄卒,不過目標不是劉仁軌,而是那護衛!只見他突然出手,一把抓住護衛腰間的刀把,「哧啷」一聲橫刀出鞘,穩穩落在劉仁軌頸間,道:「老劉,得罪了!」

劉仁軌又驚又氣,道:「還有什麼是你不敢做的!」

元鼎用刀架著劉仁軌,環視眾人,道:「誰敢動,我就在他身上划拉一下!」

扶余泰道:「大膽,竟敢劫持大唐官員!」

元鼎道:「劫持你有用嗎?扶余廢物!」然後用眼神逼退劉仁軌的護衛和幾個獄卒,殺氣騰騰的架著劉仁軌往前走了幾步。

扶余泰氣得渾身發抖。

劉仁軌又好氣又好笑,道:「準備怎麼收場?」

元鼎轉而對沙吒孫登道:「弄兩匹馬,準備好水和乾糧,我跟大人要出城公幹!你們統統滾出去!」

沙吒孫登擺擺手,帶着自己的人出去了。劉仁軌的兩個護衛相視一眼,也退到外面。待他們走後,元鼎才低聲道:「弄沉糧船的是新羅人,朴金剛找人下的手,人證在我手上!」

劉仁軌再次劇震,新羅人?怎麼會是新羅人?弄沉糧船對新羅人有什麼好處?還是他們對自己在青州府的處置不滿,故意弄沉糧船來報復?可明明是新羅人暗算百濟使團,百濟人來告狀,自己把事情按下去,其實還幫了新羅人。若是因為這個,那新羅人的報復心也太重了。一時間他也想不到別的原因,至少元鼎不會騙他,以後在跟新羅人相處時得多留個心眼。

元鼎押著劉仁軌來到堆放自己物品的牆角,低聲道:「老劉,我是不得已而為之,你配合一下哈!」

劉仁軌苦笑,道:「我能不配合嗎?」

元鼎簡單處理了下身上的血污,套上軟甲,再罩上一件麻衣短衫,紮上腰帶,扣上護腕,套上馬靴,將障刀往腰間一插,橫刀往背上一掛,喝了幾口水,道:「有柴哲威在,我是回不了大唐了。」

劉仁軌無奈的點點頭,道:「你得罪的可是堂堂國公和整個新羅,國公還不到四十歲……我儘力了!」

元鼎一抬手打斷了他,道:「他死之前我是回不去了。那我的功勞還算嗎?」

劉仁軌道:「他管不到組織的事,你的功勞我給你記下,加一朵!」

元鼎再次把刀架在劉仁軌脖子上,湊近道:「大唐如此對待有功之臣,讓人心寒!」

劉仁軌道:「有什麼打算?」

元鼎道:「投奔高句麗,跟大唐和新羅死磕到底!走!」

劉仁軌吃了一驚,這小子的膽子也太大了吧,竟敢說出這等話來!不等他細想,元鼎就在後面推了一把,走出審訊室。

大牢外,劉仁軌的兩個護衛守在門口,沙吒孫登則親自牽着兩匹馬走上前,在馬鞍上拍了兩下,意思是東西齊了。

元鼎心領神會地將劉仁軌押上第一匹馬,自己翻身上了第二匹馬。劉仁軌對兩個護衛道:「你們跟在後面,此獠若是反悔,便將其就地格殺!元鼎,走,隨我出城督辦糧草!」

兩名護衛先是一愣,旋即反應過來,連忙解開坐騎翻身上馬。

元鼎心下暗笑,老劉啊老劉,你的演技也不是蓋的嘛!

「啪啪!」幾聲鞭響,四匹馬先後奔出官署。

沙吒孫登目送他們遠去,抬手揮舞,道:「走好不送,一路順風……」

內頭佐平官署,金仁問正在跟幾個大唐官吏一起清點百濟府庫賬目。這件事原本應該由劉仁軌來做的,可他身為新羅王子,為了能讓新羅在接下來的分贓中做到心中有數,便自告奮勇前來。讓金仁問吃驚的是,百濟還不是一般的有錢,光是泗沘城中的錢糧,就足夠支持十幾萬大軍消耗半年;其它熊津城、爾禮城、周留城,都囤有數量巨大的物資。現在泗沘城和熊津城被唐軍控制,南面的爾禮城在百濟王子扶餘勇手裏,北面的周留城在百濟大將鬼室福信手裏,兩人手上各有數千人馬,一時間倒也騰不出手去收拾他們。不過金仁問發現,留在府庫的賬目全都是最近謄抄的副本,正本顯然已經被轉移了;扶余義慈啊扶余義慈,你個老傢伙還挺狡猾!

這時,一名親隨匆匆跑來,在金仁問耳邊悄悄耳語幾句。

金仁問面色一變,道:「去,立刻通知家裏,準備動手!」

朝廷佐平官署位於泗沘城中部偏東,一行人騎馬直奔東門而去。沿途巡邏的唐軍曾有幾次上前盤查,都被元鼎以劉仁軌護衛的身份大聲斥退。劉仁軌的兩個護衛漸漸發現,自家大人不但沒有大喊逃生的意思,反而十分配合的跟在後面,倒像是在給那兇徒送行。能當上官員的護衛,自然不是傻瓜,他們很快看出,自家大人是有意放那兇徒一馬,才配合著演這麼一齣戲;既然如此,他們就當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沒看出來,配合著演便是,就算出事也有大人頂着。自家大人今番立功,早晚起複,配合好了,對他倆的信任自然更甚一分,到時候水漲船高,也能跟着沾光。

「轟隆隆!」四騎一路無礙的奔出東門,衝過護城河,從大路邊兩片唐軍營地間穿過,朝數裏外的驛站奔去。

「稀溜溜!」長亭外,元鼎勒韁止步,後面三騎也跟着停下。兩個護衛一人一邊守在兩側剛好聽不到他們說話的地方。

「老劉,就到這吧!」元鼎道,一路狂奔,身上的傷口火辣辣的疼。

劉仁軌好久沒這麼騎馬狂奔了,胸口仍不住起伏,好不容易平復下來,才道:「真要去高句麗?」

元鼎心中沒來由的一涼,辛辛苦苦奔波一年,到頭來竟落得如此結局,換了誰都會心有不甘;不過元鼎不後悔,得罪柴哲威是為了救文君,如果重頭來過,他還是會這麼做,跟老子搶女人,管你是誰,都得先問問老子的拳頭!他抬頭看了看天色,道:「你就當我死了吧!」

劉仁軌嘆了口氣,他算是看出來了,元鼎是鷹,不是犬——後面兩個護衛是犬,忠誠聽話、能看主人臉色,給什麼吃什麼,任勞任怨;元鼎骨子裏流淌著拓跋鮮卑桀驁不馴的血液,這樣的人放在身邊太危險,早晚要出事,還不如放出去,任其海闊天空,沒準還能打出一片天地來。劉仁軌道:「人生在世,不如意者十之八九。你看我六十歲了,還不是一介布衣;你還年輕,機會多得是。」

元鼎苦笑道:「我算是明白一個道理,人活世上,指望別人,到頭來什麼都撈不著。」說着舉起拳頭,用力一揮,道,「想出頭,還得靠這個,靠自己!」

劉仁軌道:「你屬馬?」

元鼎點頭。

劉仁軌環顧四下,道:「千裏海東,飛禽走獸,就缺好馬!希望我們還有相見的一天!」

元鼎道:「得了吧,每次見你都要倒霉,不見為好!」

劉仁軌為之氣結,想了想還是不放心,道:「你若真去高句麗,遇到大事,可以去找小鬼,他會幫你。」

元鼎咧嘴一笑,不置可否,說了聲:「老劉,你過來!」

劉仁軌心生警覺,道:「做甚?」

元鼎神秘兮兮道:「還有一件事要跟你說。」

劉仁軌將信將疑,策馬上前,道:「你知道的事倒不少。」

「那是!」元鼎話音落,一拳揮出,將劉仁軌打落馬下。

「元鼎,你個渾惡凶人,敢打老夫!」劉仁軌摔得七葷八素,心想老夫辛辛苦苦幫你出逃,你竟恩將仇報!

「大人!」兩個護衛大驚失色,連忙趕過來。

元鼎撥轉馬頭,喊了聲「走了,後會無期!」,兩腿一蹬,飛馳而去。

兩名護衛將劉仁軌扶起,元鼎已然遠去,再也追不上了。

「大人,我等護衛來遲……」護衛滿臉愧疚道。

劉仁軌揉揉火辣辣生疼的腮幫子,突然道:「破相了嗎?」

護衛一愣,支吾道:「沒,沒有,就是有些腫,嘴角破了……」

「心狠手辣的狼崽子!」劉仁軌上下碰了碰牙,還好,牙沒被打松,算你小子還有點良心——元鼎分明是故意打他的,不然劉仁軌毫髮無損的回去,蘇定方和柴哲威就算心裏有數,也定會心生不滿;現在掛着傷回去,就算柴哲威盤問兩個護衛,也能添油加醋的糊弄過去。元鼎這一去,蛟龍入海,不知是福是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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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橫刀行之扶余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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