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相見時難別亦難(下)

第103章 相見時難別亦難(下)

「柴國公並沒有霸佔我。「方文君糾正道,「我們只是一起琴棋書畫,歌舞詩賦來着……」

元鼎好生鬱悶:「這麼說我們還不該救你出來了!文君,我心,你知;你的心,到底……」他有點不知怎麼說好了。

方文君看着眼前的英武男子,想想他為了自己不顧一切捨生忘死的瘋狂勁兒,忽然有點心疼,有點憐惜,不忍心讓他受傷,於是慢慢靠過去,花瓣般的柔唇在他頰上輕輕啄了一下。

元鼎一震,突然降臨的幸福讓他有點懵,隨即巨大的甜蜜和喜悅感在心中炸開,瀰漫周身,緊緊擁住這傾心愛慕的佳人。

方文君順勢貼在他胸前,柔聲道:「我費盡心思與柴國公周旋,就是靠相信你們會來救我才支撐下來,元公子從沒讓人失望……」

元鼎豪情頓生:「那是,文君是我的!這世上,沒人能從我身邊把你奪走!」

方文君在他前胸扭了一下:「誰是你的了?」

元鼎怪叫一聲,挑起她的下巴:「大舅哥都答應把你許配我啦!文君你就從了為夫吧!」

方文君揚起粉拳朝他胸口捶了兩下,佯怒道:「好不要臉,我的事方文山說了不算!「

元鼎輕易地捉住她的粉拳,厚著臉皮道:「娘子饒命!」就勢將她壓倒在床上……

泗沘王宮中,柴哲威失魂落魄、坐立不安,佳人已去,看着她的遺釵剩粉、裙衫用度,兩人共創的詩畫手稿,還有那盤沒弈完的殘局,越發的懊惱焦慮。他在殿中來來回回走了幾趟,抓起案上酒杯一飲而盡,將酒杯往地上一摔,喊道:「來人!追蹤得如何了?怎麼還不見回報?快給我叫金仁問來!」

黑齒常之正在跟沙吒相如商議後續安排,沙吒相如有點心不在焉,突然問道:「老黑,小馬快不會對文君無禮吧?」

黑齒常之無奈地搖搖頭:「元兄有分寸的,看他對文君姑娘的情意,不會做違背她心意之事。」

沙吒相如哂道:「你倒信任他。就看不出我的心意嗎?」

黑齒常之嘆了口氣:「兄弟,其實你自己也明白文君姑娘的心思吧。」

沙吒相如煩躁地抓抓頭髮,苦笑道:「就因為我已有妻室?為家族娶了個不認識的女人我就不能去愛想愛的女子了嗎?文君是我唯一想愛的女子啊!」

黑齒常之有點憐憫地看着他痛苦的俊臉,勉強道:「我們世家子弟不都是這般嗎?可誰叫文君姑娘是那樣高潔的心性——她不是尋常女子呀。」

沙吒相如黯然。確實,文君從前不肯給百濟王子做妾,如今同樣不願屈從大唐國公,自己又憑什麼呢,一直在一廂情願欺騙自己罷了……

元鼎強壯的身軀和濃烈的陽剛之氣讓方文君一陣心慌,俏臉緋紅,用力掙扎道:「別鬧!我有要緊話說!再鬧我真惱了!」

元鼎撐在她上方,凝視她嬌艷動人的面容,嗅着她勾魂攝魄的體香,是真想立刻佔有她;不過看她抗拒的樣子,又怕傷着她——真正愛一個女人,便是要敬她愛她,豈能如此草草?明媒正娶、洞房花燭才是他最想給她的。元鼎強忍衝動,只在她光潔的額頭印上一吻,然後放開了她,邪邪一笑道:「今番先饒了你,我也有要緊話問。」

方文君起身,理了理微亂的鬢髮,道:「斯斯文文說話。你要問什麼,能答的我都答,只不許再毛手毛腳了。」

元鼎不情願地一點頭,道:「你的腿是怎麼傷的?」

方文君一怔,沒想到他的要緊話是這個,道:「原本就有舊傷。可恨金仁問那敗類,宴會上竟說請陛下和恩古夫人表演歌舞,那些將軍喝醉了也跟着起鬨,我豈能讓他們受這等折辱,只好替恩古夫人跳舞。你也知道,跳舞與比武一般,沒怎麼準備突然下場本就不易,奈何金仁問那廝又點名非要看恩古夫人壽宴上的白紵舞——白紵舞本就難跳,極耗體力,也怪我自己作死,為博姐姐一笑,編了段那麼人力難及的勞什子,於是舊傷複發。唉,幸好還有太子幫我,不然且歌且舞我可真吃不消……」

元鼎聽她說得輕描淡寫,卻依舊能想像到當時的困境,不禁又是心疼又是憤怒,道:「你何苦為百濟人出頭,傷了腿還要給那柴哲威跳舞!我……」

方文君搖頭,輕輕止住他:「你不懂,陛下和恩古姐姐對我恩情深厚,我卻,唉,實在無以為報……「說着已是淚盈於睫,「只是不想還連累了你們。」

元鼎正要安慰她,又被她打斷:「聽我說完。柴國公並非奸惡之人,甚至還有些君子之風,只是他出身天潢貴胄,大概從未有得不到的東西,此番受此折辱,想來定是氣憤難平,不會善罷甘休。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一旦被他被他查到什麼,只怕大事不妙……我聽見你們說黑將軍馬上要南歸,他有自己的地盤;沙公子嘛,靠着他們要籠絡沙吒家,也能混過關;最讓人不放心的是你……」

元鼎默然,自己在這裏沒有根基,後台劉仁軌如今白身從軍的身份也根本無從與柴哲威抗衡,真要被對付,確實是最倒霉的一個。不過他不相信自己會是個倒霉蛋,也不能在文君面前露怯,於是大大咧咧道:「你放心,我們沒留下把柄,山賊裝得活靈活現,再說我這人一向命大……」

方文君歪著頭,深深看着他,問道:「你聽說過百濟歌舞雙絕嗎?」見元鼎不明所以,又道,「我能感覺出是金仁問一直在攛掇柴國公。你身在百濟都不知何為歌舞雙絕,金仁問是如何得知的?我猜,是有我們熟悉的人出賣了我、出賣了恩古姐姐和王。大概因為我罵了金法敏吧,金仁問就這樣處心積慮地利用國公算計我;你殺了那麼多新羅人,給他們那麼難看的羞辱,他們會怎樣對你?」

元鼎心裏一沉,若真是柴哲威、金仁問,還有那個藏在幕後的「內奸」勾結起來有心設計,自己還真危險了。不過他還是相信事情沒到那麼糟糕的地步,現在最重要的是先把文君送到安全的地方;文君為他考慮那麼多,也着實讓他高興。於是他又嬉皮笑臉起來:「多謝夫人給為夫打算這許多,為夫甚慰,定會小心行事……」

方文君氣結,這人怎麼如此沒正經!

元鼎又想起了什麼,道:「我還有個問題!」說着竟解開外衫,露出健壯的肩臂來,左上臂上紋著朵黑色梅花,一臉期待地望向方文君,「我夢到,你也有這個,給我看看吧!」

半個時辰后,扶余泰講完了他的故事。

金仁問回味片刻,道:「沒想到竟然是他。此人是大唐所派,一邊打入百濟內部,一邊又與新羅為敵,踩着兩國將士的屍骨立功,還敢動國公看上的女人,果然是個人物。」

扶余泰道:「我聽說,昨天國公在國色天香受了驚嚇,還丟了個女人。」

金仁問一震,心道此事只有極少數人知道,柴哲威受此大辱,當天就把自己找去臭罵一頓,不禁道:「你倒是消息靈通。」

扶余泰道:「我敢斷定,假扮強盜劫走那女子的,就是那人!」

金仁問道:「他竟敢如此膽大妄為!」

扶余泰道:「他連新羅太子都敢打,還有誰不敢動?」

金仁問道:「你的意思是……」

扶余泰隔空一拳砸出,道:「此人便是一切事端的罪魁禍首!此人不除,兩國難安!拿下此人,你能在國公處立下大功,我也能解心頭之恨!」

金仁問陷入沉思,從那人的舉動看,他對新羅抱有很深的敵意,不論是由他回到大唐,還是留下來鎮撫百濟故地,都對新羅不利,於是道:「需要一個機會。」

扶余泰道:「我聽說,蘇定方很欣賞他?」

金仁問點點頭,道:「如此猛士,誰人不喜?想要動他,有機會還不夠,還需有人推波助瀾。」

扶余泰嘴角泛起一絲獰笑,道:「現成就有一個,他自找的。」

金仁問恍然:「國公……」

次日,在劉仁軌的安排下,黑齒常之和方文君混在南下的征糧隊中,悄然離開了泗沘城。元鼎和沙吒相如並肩站在一處小山丘上,凝望遠去的車隊,眼中滿是不舍。沙吒相如長嘆一聲,道:「相見匆匆,別也匆匆,此番一別,怕是要幾個月後才能再見了。你有何打算?」

元鼎悵然若失,像是剎那間失去了目標和動力,一時竟無言以對。

「按理說,我和老黑都該恨你。」沙吒相如道。按套路,接下去兩人應該你一言我一語,一個說我是奉命行事不得已而為之,一個說不管怎麼說都是你害我們國家滅亡;一個說如果你想報仇就動手吧,一個說可你是我兄弟我們出生入死過我又怎能忍心下手……稀里嘩啦一通煽情后依依惜別,說什麼再見時就是敵人,到時候可別怪我手下不留情……不想元鼎來了句:「我幫你們殺了那麼多新羅人,都沒收錢,憑什麼恨我?倒是你,沙吒家降了大唐,扶余泰也不見了,有何打算?」

沙吒相如長嘆一聲,道:「路漫漫其修遠兮,吾將上下而求索。」

元鼎轉身就走。

「喂,你去哪?」沙吒相如喊道。

元鼎道:「累了,去文君樓大吃一頓,再去國色天香泡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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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橫刀行之扶余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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