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五章

林月原意是讓孟媛拿回王府去再看,可孟媛卻當着她的面就直接翻開了。

孟媛翻了兩頁就漲紅了臉將書扔到一旁,「我才不學這個,太羞人了。」怎麽能拿手和嘴巴去……

林月把書又包好塞回去,「你難道不怕世子真憋出個好歹來?」

「阿月你怎麽愈來愈不怕羞了!」孟媛連嫂子都不肯喊了。

林月挑眉,「我說的都是實話好話,不信你問問你連表哥去,看我誆你沒有。」

聽她提及自家連表哥,孟媛便被唬住了。

最終那本藍布包着的書到底還是被孟媛藏在袖籠裏帶走了。

這邊姑嫂兩人悄悄說着私房話,同一時刻,孟衡的書房中則是另一番「劍拔弩張」的局面。

書房裏,臨窗的案桌上擺了一盤棋局,身穿白衣的連朔手裏捏著一枚棋子,修眉微蹙,看向面前棋局的情勢,目光里有驚有疑。

「該你了。」在連朔的片刻沉默里,坐在他對面的陸景初拈棋入局,一步直入要害。

連朔的目光順着穩穩噹噹落在棋盤中的棋子往上看去,最終落在陸景初那雙沒有半點子光亮的桃花眼上,心裏疑竇乍起。

眼前之人分明是目疾難視,可落子卻極為精準,這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白衣青年輕嘆一口氣,將捏在手裏的棋子重新放回到棋缽里,道:「是我輸了。」他緩緩抬起頭看向容貌昳麗卻神色清冷的表妹夫,掀唇一笑道:「世子着實深藏不露。」

陸景初知其話中深意,淡淡笑道:「並非深藏不露,不過是練就了一副好耳力罷了。」十幾年如一日身處無邊黑暗中,他早就學會利用其他的感官來了解世間萬物,下棋於他而言算是一樁易事。

聞言,連朔的眉目舒展開,他道:「願賭服輸,連某今日可應世子一事。」

這是兩人下棋前的約定,連朔自認素來重諾,這會兒輸得心服口服,當然做不出抵賴不認的事情來。

陸景初一派從容地理了理衣袍,抬頭緩緩啟唇道:「好。」想起孟媛提及這位連表哥時仰慕的語氣,他眉梢微微一壓,「你以後離珠珠遠一點。」

清清冷冷的聲音半是慵懶半是認真地說了這麽一句,不僅教連朔愣住,便是一旁的孟衡顯然也沒回過神來。

連朔細細地琢磨了這話,從內中品出一絲隱隱的酸意,不由得失笑道:「世子這話莫不是誤會了什麽?」

陸景初道:「不,是防患於未然。」

連朔,「……」

「所以,夫君贏了連表哥以後就提了這麽一個要求?」坐在回晉王府的馬車上,孟媛把自己聽來的事情說了一回,末了睜著一雙明亮的杏眼不可置信地盯着一臉淡然的陸景初。

陸景初注意到她稱呼的變化,嘴角不著痕迹地揚起一抹愉悅的弧度,道:「嗯。」除此之外,無論是金錢黃白之物,還是權勢名利,於他並無什麽意義。

他一臉無所謂的模樣讓孟媛忍不住頓足,往日還要斟酌著說的話這會子直接脫口而出,「哎呀,你該提要求讓連表哥給你治眼睛呀,表哥他一定能醫好你的!」

「哦,是嗎?」不喜歡她語氣里流露出對旁人的仰慕,陸景初的臉色轉冷。

孟媛注意到了,先是不解,繼而似是想到了什麽,湊到他近前問道:「你知道我表哥是什麽人嗎?」

馬車輕輕晃着,她湊過來時身子不穩,陸景初伸手將人扶住,才皺眉反問道:「什麽人?」

孟媛轉了轉眼珠子,回憶了一下從前自家兄長和自己提過的話,悠悠地道:「表哥打小習讀醫書,六歲就拜了天下馳名的怪醫山谷為師,十六歲出師,遊走四方行醫,能醫死人、肉白骨,江湖人送了他『玉面神醫』的稱號呢。」擔心陸景初不信,她繼續道:「哥哥說,連表哥還救過大燕皇帝的命呢。」

救過大燕皇帝……

「當初那連朔使著一柄雪光鋥亮的匕首直接『割』了昏迷不醒的大燕雲慶帝的喉嚨,險些被人當成刺客拿下,可是昏迷數月之久的雲慶帝突然醒了過來,休養了一段時日後竟生龍活虎起來。說起這連朔行醫愛用怪招,可妙手回春卻絲毫不假,若是能尋得他來給世子治眼,不說十成把握,但至少也能有個七八成希望。」

陸景初想起先前宋崎說過的話,眉峰微微攢起,「他不是叫連子修?」

假若連子修就是名聞天下的神醫連朔,怎的進京以後沒有半點風聲傳出來?單憑他在醫館坐堂,總該有人能認出來才是。

孟媛眨眨眼睛笑了,「表哥姓連名朔字子修,不過他性子憊懶,救人治病看心情,雖因為姑父的要求在自家醫館坐堂,但怕人擾,一貫只以字示人。」說着,她嘆了口氣,有些惋惜地道:「今兒這麽好的機會,卻叫你白白浪費了去。」

陸景初雖有些意外,但並未生出失望來。

雖然他在找連朔,可一直都只是私下找尋,並未大張旗鼓,也從未在她面前提過,難怪誠國公府無人透露此事,而他也沒想到連朔就是她口中那位連表哥連子修。

聽出孟媛語氣里的惋惜之意,他反而打趣道:「他既是你表兄,難道真會袖手旁觀?」

孟媛點點頭,點完了才反應過來,道:「連表哥看着春風和煦,可治病救人有自己的規矩。像給你治眼睛這麽麻煩的事情,他肯定不太願意攬下。」不然方才在國公府,表哥早該主動提出來,哪裏會藉着下棋一事故意許下承諾呢。

陸景初挑挑眉,「既如此,就罷了。」都說連朔能醫治他這一雙眼,可他打心眼裏還是不相信的。一雙瞎了近十六年的眼,哪裏那般容易醫好?連朔名聲再盛,也未必能真有這個本事。他雖感遺憾不能親眼看一看身邊這個合他心意的小姑娘,但也不願去奢求縹緲的希望。

孟媛覷着他的面色,彷佛洞悉了他的心思,伸出小手覆在他的大掌上,沒有再固執地與他爭論下去,只在心裏琢磨著回頭再去尋連朔詢問一番。

等過了兩三日,孟媛尋了機會出門到醫館尋人時,卻被告知連朔前一日啟程離京,往北邊的雪山上尋葯去了,少則半個月,多則一個月就會回來。

孟媛暗嘆不巧,正欲離開時又被醫館的陳掌柜喊住。

陳掌柜從櫃枱底下的一個暗格里掏出一封書信和一個雪白的瓷瓶,遞給孟媛道:「公子離開前就猜到表姑奶奶會過來,特意叮囑小的把這些轉交給表姑奶奶。」

孟媛面上露出一絲驚詫來,當着陳掌柜的面把信給拆開了。

連朔寫的信不過寥寥幾筆,言道他早受孟仲文之託要替陸景初醫治眼睛,當日在國公府已經藉機望聞問切,心裏有決斷,故留下獨門配製的藥丸一瓶,予他先調養著,至於治眼一事,姑且等他從雪山回來再提。

陳掌柜道:「公子說,雖然先前宮裏太醫誤打誤撞替世子爺解了宿毒,但是到底損了根元,這丸藥兌水溶解加在世子爺日常膳食里,可以助其固本培元。調養至公子回來,公子就可直接醫治了。」

孟媛大喜,小心翼翼地將瓷瓶和書信都收好才離了醫館回府。

孟媛去醫館尋人的事情沒有瞞過陸景初,他知情後向孟媛討了一粒丸藥讓趙宇送去給宋崎,得知這丸藥確實如連朔所說一般,他才由著孟媛每日加到自己的膳食里。

陸景初這般防備的舉動,雖然令孟媛小小的不開心了一下,但是她很快就釋懷了。她其實能明白,縱使陸景初表現得再如何強大,久處黑暗終究免不了沒有安全感。

她心疼陸景初,益發堅定了要幫他治好眼睛的決心,因此除了連朔留下的葯以外,她還自己翻了幾本醫書,學了一套按摩眼睛的古法,每日替陸景初按上一回。

陸景初心頭暖意橫生,由着她折騰去,如此這般,日子過得反而比從前充實。

【第二十三章太上皇賓天】

連朔離京時說長則一個月就會歸京,然而時間過去了一個月,他卻沒傳回半點音訊。

到了三月中旬,京城裏桃花盛開的時節,宮中突然傳出了惡耗—嘉德帝連日咳血,已是油盡燈枯。

晉王、陸行止並陸景初等人都被皇帝下詔傳進宮中為嘉德帝侍疾,各府女眷則居於佛堂為嘉德帝祈福念經。

孟媛白日跟着柳氏跪在小佛堂里誦讀經文,晚上回到朔風院時即便疲憊不堪,也堅持等陸景初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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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子多嬌世子折腰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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