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二）佟文的事
老科長望向自己時，李演娜突然對自己臃腫的身軀有些自卑，只好在老科長的態度依然是很慈愛，看著：「這是不是娜娜啊？」
「哎，對，這是娜娜。」
「哦——娜娜！」老科長老態龍鐘的臉上立刻流露出讚許，「聽我那個故人說，娜娜在學校很懂事啊，也不惹是生非的，這孩子看著老實啊！」
「哪裡哪裡，科長見笑了，見笑了。」老科長對自己女兒的誇讚讓李旭晏受寵若驚，他一邊謙遜著一邊拉開自己身邊的一把椅子，讓李演娜坐下來。
這一桌子的人，眼裡便全是崇拜的樣子。
老科長和旁人繼續聊著天，李演娜能從他的嘴裡不時聽見自己的乳名，大概意思就是這孩子很小的時候，老科長就覺得她很懂事。
其實老科長的故人，在大一的時候她或許還見過幾次，之後的幾年便如同銷聲匿跡了一般，所以當老科長誇她時，她甚至覺得連小時候一向很敬重的老人也變得有些虛偽。
只是不知虛偽的是老人，還是故人。
在父親的宴席上，唯一的不適，大概就是她身子綳得太直，這一桌子的人都是爸爸平日里交好的同事吧，少有見過李演娜的，目光便時有望過來，為了不至於讓自己失態，她只能在座位上屏聲，靜聽著身邊的交談。
偶爾間她會聽見有人提起佟文的名字，在李演娜聽來，卻並不陌生，在家裡讀高中時，父親便喜歡晚上吃完飯後去公園的小徑上散布，她聽得最多的就是媽媽問他和誰一起去，他總是一邊低頭在門口換鞋，一邊回答：「佟文！」
是父親的舊人了吧。
她知道，這也是父親的一個同事。
只是這一次她聽見的話題，卻並不是關於佟文好的消息。
老科長喝了點酒，臉頰紅彤彤的，坐在他身側的，除了李演娜的父親，還有一個約莫三十來歲的男人，李演娜見他的第一眼並不歡喜，身材瘦長，卻長了一副尖嘴猴腮的模樣。
他諂媚一般給老科長倒酒，在李演娜來之前，老科長或許就已經被他勸下很多酒了。
應該是下肚的酒有些多了，他說話時並不利索，結結巴巴的，一雙細小的眼睛也時不時跟著老科長的話眯起來。
桌子上吃的一片狼藉，父親起身去向服務員要了一副新的餐具，放到了李演娜的面前，在這裡的餐廳吃飯，服務員必須給你端上來的，是一份十分熟的牛排，淋上醬，然後弄一盤新的小碟子放在你的碗側。
李演娜坐上桌子的時候，那份牛排已經冷了，但是李演娜只是象徵性的吃了幾口就放下了，她不愛吃這家餐廳的牛排，醬汁太咸。
「老科長，來，這一杯我敬您啊，」尖嘴猴腮的*起來，打著響亮的飽嗝扶著老科長的肩頭，老科長見狀急忙站起來攙住他，他卻暈乎乎地一把推開，「哎，我沒事，我就是旭晏當了新的科長，我高興，多喝了點，沒事，是不是，旭晏？」
李旭晏在一旁聽了，只是尷尬的笑笑，男人不管身旁同事們專註的目光，執意拿起一杯酒走到老科長面前：「科長，來，喝！」「老謝啊，你今天喝多了。」老科長依舊只是笑著，並沒有拒絕，只有身邊的幾個人開口勸道。
中年男人兀自喝了一口，原本還高興的臉一下子陰鬱下來，脖子一梗：「我沒有，沒喝多，沒喝多，我就是旭晏當了科長，我高興！身為兄弟，咱不像佟文那樣做啥虧心不幹凈的事兒，咱就比他坦蕩，兄弟當了科長我就是高興，哎——不像那佟文，使絆子！」
「老謝！」
似有責怪之意，李旭晏在老科長的背後面相有些難看，一桌子的人聽到老謝這麼說，也都停止了聒噪，安安靜靜躲在一旁不說話，只有老科長在桌子旁坐了下來，一雙渾濁的眼睛看著面前的酒杯，落落失神之意。
氣氛有些凝重，醉醺醺的人依舊是不管不顧，說著自己樂意聽的話，喝著自己樂意喝的酒，而一向和父親相交甚好的佟文卻沒有出現在宴會上，李演娜記得的，老科長最喜的就是佟文和自己的爸爸。
是他為了科長的位置，做了什麼對不起大家的事嗎？
一路顛簸，李演娜的肚子也有些餓，面前剛端上一盤干鍋花菜，李演娜聞著勾人攝魄的孜然味，就有些忍不住。
雖然在父親的宴席上，總要有點大家閨秀的樣子，面前的筷子還尚未被她拿起過，她沒有遇到愛吃的，只是這花菜她平時吃的倒是很多，她夾了幾顆花菜放在碗里，一邊低頭慢慢的吃，一邊聽那個爛醉如泥的男人出糗。
這一桌子的人大都是在看著他出醜，不知道他清醒之後會不會覺得難看呢，真是期待。李演娜的心裡對這個男人終歸是抵觸的，大家的沉默不語恰好是給了這個男人一個自我的機會，他醉的不省人事。
老科長依舊是與他碰了杯子，男人大口大口喝完，老科長杯中的酒卻依舊只有一點，或許他只是沾染了一點，就不再喝了。
酒宴上觥籌交錯，服務員不斷推著餐車在桌里行間行走，不時有人過來敬酒，喊著「科長」一類的詞諂媚的笑著，然後飲完杯里的白酒，李旭晏要開車，所以他杯子里從來沒有倒過一滴白酒。
過來敬酒的人也都知道他的難處，只是自飲下去，並沒有強求。
醉酒的中年男人不久之後就已經睡著了，李旭晏走過去替他蓋上椅背後的那件外套，離酒宴過去也快了，李演娜卻沒有心思在這裡待下去。
她站起來，四處尋找著自己的東西，李旭晏在她旁邊看著，好奇的問：「你在找什麼？」「包，我吃完了，想回家。」在不遠處的一張桌子上看見了自己的挎包，她走過去拿起來，將之前拿出來的手機和數據線放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