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奇怪的電話

在洗車場的時候，我接到了一個奇怪的電話。

我餵了好多下，對方都不吭聲。

掛斷電話，我才想起要跟洗車師傅說幾句。主要是車裡的味道很難聞，單單是洗一下估計很難去掉那股酸臭味，可能要做一個整車除味。

正在跟洗車店老闆談價錢的時候，那個電話又打了過來。

「喂，你是誰，幹嘛一直不出聲？」我問。

「我是……」一個女孩子的聲音傳來。

「我是曉詠的女朋友。」

「啊？你是曉詠的什麼？！」我以為自己聽錯了。

「女…朋…友。」對方一字一頓的說。

「哦哦，那你……找我什麼事？」我一邊回答，一邊心裡想：怎麼沒有聽這小子說過有女朋友的事。

「我想約你見個面。」對方的語氣似乎逐漸變得堅定。

「約我見面？為什麼……」

「我現在天越大廈的頂樓天台，你如果有空的話，現在就過來吧！」對方的語氣很乾脆。

「如果不來，後果自負！！」她拋下這句話，擲地有聲，然後就掛了電話。

我一臉暈圈。

天台？不是要跳樓吧？後果自負，媽呀，關我屁事，你要跳，也是去找曉詠呀，找我幹什麼？！我心想。

我又感到有點莫名其妙，怎麼忽然冒出一個女孩，還說是曉詠的女朋友，唉，莫非這小子騙我？他是個風流種？

算了，算了，別理這些鳥事了。這車裡的臭味還在呢。我越想越氣，拿出根煙，抽了起來。

坐了一會，我忽然想到，要不，打個電話給曉詠這個傢伙？證實一下也好，萬一真的搞出人命，也是很麻煩的事情。

我馬上打了過去。

曉詠沒有聽電話。

再打，依然是無人接聽。

我開始隱隱有點不詳的預兆。天越大廈有30多層呢，頂樓跳下來，那還了得。罷了罷了，還是過去看看吧。

整車去味要幾個小時。我走過去跟老闆說：晚點再過來做，現在有急事先走。老闆問：已經開始做啦，什麼事這麼急，要不，你把車放這裡，先打個車去辦事？

「人命關天！我先走，回來再說。」

我開著臭烘烘的車，直奔天越大廈。

趕到頂樓的時候，我衝上天台，準備打開門的時候，忽然內心冒出一個聲音：為什麼自己這麼著急？就算是自己的女朋友，也不用這麼著急吧，真是搞不懂。可能是剛才那種隱隱的感覺，讓自己心有不安。可是，又不是自己做了什麼虧心事，不安個屁啊。唉，算了，不想那麼多了，曉詠你這個小子，你自己留下的蘇州屎，還要我來幫你擦屁股！

打開門，我一看，有點傻眼了。

一個人影也沒有。

不但這樣，連只鳥都沒有。

靠，這不是在忽悠人嗎？我忽然覺得很生氣。站在天台上，望著遠處連綿起伏的山體，掏出根煙，抽了起來。

鬱悶，相當鬱悶的一天。

這樣的惡作劇，也會玩到我的頭上來，簡直就是……像我這樣的人，平時對什麼推銷、騙局、轉賬之類的都有高度的警惕性，從來沒有人能在我面前耍出三招以上的花招，而今天，竟然被一個臭娘們的一個電話，就耍成這樣。唉，人啊，有時候就是不要太在乎，如果自己不在乎曉詠這小子，不上心，那就不會上這個當了。

抽完煙，我轉身準備下去的時候，公司總經辦打來電話，說是總經理找我，要我現在過去他那裡彙報一下近期的業務情況。

真是禍不單行。媽的。

我對那個總經理的秘書說，現在外面忙著呢，半小時之後一定到。

總經理找我幹什麼呢？單獨叫我去彙報業務，半年也沒有一次，會不會又有什麼不太好的鳥事呢？

越想越煩。

正在等電梯的時候，剛才那個電話又響了。

「你還打來幹什麼？！」我強忍住怒氣。

「你怎麼還沒有來？我在頂樓。」對方忽然發出一種很奇怪的聲音。

「我去頂樓啦，鳥都沒有一個！難道你是鬼嗎？」我氣沖沖的喊到。

「是啊，我就是一個鬼。」

啊？我忽然全身冒出一陣雞皮疙瘩。心裡想，這個女的真是怪胎，光天白日之下說自己是個鬼，還是個女鬼。嚇死我了。

「你是個鬼，鬼才信你！我沒時間陪你玩了！我現在下去了，還有急事要忙。」我氣呼呼的掛了電話。

「好吧，你不來，那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的。」——坐著電梯的時候，我的手機收到了這條信息。

等我走出大廈的正門，看到前面圍著一大群的人，救護車的聲音從遠處傳來，越來越急，十分刺耳，夾著人們的尖叫聲，如同一把鋒利無比的針，扎在我的腦門，讓我忽然感到一陣眩暈，眼前一黑，幾乎就要癱倒在門口。

那幾個問題，警察已經問了我幾十遍。

為什麼那個女孩的手機里，最後的通話記錄是我；為什麼最後一條信息是發給我；為什麼我會在那個時候出現在天越大廈的天台，而且那裡還有一個我扔下的煙頭。

我的腦袋像要裂開般，痛死了。

我不知道怎麼回答，我把自己知道的所有事實，沒有遺漏一個字，完完全全都告訴了他們，但是，沒有一個警察相信我。

我就這樣，一直呆在那個昏暗的房子里。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有個年紀大一點的警察走了進來，遞給我一根煙。他沒有給我點火，看著我說：這裡不讓抽煙，你聞一聞吧。

你們公司的老闆剛才過來了，他們說了一些情況，還有，你說的那個曉詠，等一會也會過來做個筆錄，如果相關的情況核實了，你就可以出去了。

我長吁一口氣。

腦海里忽然浮現那個女人的聲音，彷彿就在眼前，她已經來到我的身邊，幽幽的看著我，說出那句：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的！

我恐懼萬分，牆上一陣黑影綽綽。

我馬上閉起眼睛。

直到聞著那熟悉的煙味，我才恍然感覺回到了人間。

這一切，到底是怎麼發生的？！

我把早上從洗車店開始發生的每一幕，重新在腦海里播放了一遍。儘管已經講述了N遍，可是，我總是覺得，自己完全沒有一點頭緒，為什麼會發生這樣事情。一個活生生的人，就這樣，從30多層的高樓上跳了下來，而臨死之前，還把所有的怨恨，撒在了我的身上。

我想了又想，全身幾乎快虛脫了，最後，頭痛再次襲來，我似乎連思考的力氣也沒有了，乾脆趴在桌子上，像一隻即將被送入廚房的八爪魚，死死地粘住桌面。

又過了不知道多久，門開了，我看到了曉詠。

「哥，讓你受委屈了！我對不起你！！」

曉詠痛哭流涕的來到我面前，撲通一聲跪了下來。

……

原來，死去的女孩是曉詠的同學，就是上次他跟我講的那個小學、初中、高中都在一個班上的同學。

那個女孩對曉詠一往情深，即使大學畢業之後不在這個城市，她也要隔三差五坐車來到這裡找曉詠。

我記得當時曉詠曾經對我輕描淡寫的說過，對她沒有什麼感覺，所以一直以來也沒怎麼搭理她。

用情這麼深，鑽進死胡同出不來了，造成了今天這樣的悲劇。我聽曉詠說到這裡，心裡一陣悲痛。

「那她為什麼要找我？為什麼要在自殺前來找我，關我什麼事，讓我陷入了這個悲催的漩渦里！」我怒喝著。

曉詠哭著對我說：「哥，我真的對不起你。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她做鬼都不放過的人，不是你，是我！是我！！」

「她來這裡已經好多次了，每次，總是周五晚上過來，然後住兩天，周日下午回去，每次都叫我出來見面，我一開始還是跟她見一下，吃個飯，聊一聊。後來，實在是太煩她了，她來了，發信息給我，我不怎麼回復，電話也不怎麼接，她很焦急，找不到我，就到處打探我的消息，甚至在我單位門口等我，在我小區門口守著，唉，她真的是太痴情了……都是我的錯，我不應該對她這樣，我應該早早斷了她的念想，我們確實不適合，感情這個東西，真的是勉強不了的，可是，她就是不信，她覺得自己可以打動我，可以感動我，可以讓我愛上她，她經常說，看在我們這麼多年的份上，可憐一下她吧。我說，愛不是可憐就能換來的，我們是認識很多年，但是從小到大，我都只當你是好朋友，好同學，沒有一點那方面的感覺……」

「唉，她也真是太傻了。想不開，就這樣跳了下去！」

曉詠哭得像個小孩，趴在我肩膀上。

「她後來知道我經常找你聊天，她也知道了那次，你介紹你表妹給我認識……就是在西餐廳吃飯那次，她其實就在對面，盯著我們。她把所有的恨，都歸在大哥你的身上，把我對她的置之不理，對她的冷漠，歸結在你的身上，唉！其實，所有的一切，都是我自己造的孽！自從那次電梯里見到那個女孩，我的魂都失去了，對身邊所有的女孩都沒有了感覺。而她，就更不用說了，我甚至很厭惡她了，每次都對她退避三舍，越是這樣，她就越覺得是大哥你從中作梗，越恨你……」

「她自殺前的那個晚上，打了好多好多個電話給我，我都沒接。第二天早上的時候，也打了好多個，最後，我乾脆把電話調了靜音，放到一邊去了。所以，大哥你打電話過來，我也沒有聽到。她可能是見我不聽電話，就想著打你的電話，我也不知道，她是從哪裡得到你的號碼，唉，我真的還後悔，好痛恨自己！」

「大哥，事情的真相就是這樣，你一定要原諒我，是我不對。連累你了，我會好好補償的。我已經害了一條鮮活生命……我……我……嗚嗚……」

「嗚嗚……」

我深深地長嘆一口氣，無奈地看著這個痛苦萬分的年輕人，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

窗外的月光照了進來，投影在地上，蒼白得讓人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