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驚鴻一瞥

這是一個幾乎真實的故事。一位好朋友親口告訴我的。

我忍不住把它寫下來。因為實在很美很美，很純很純。美得讓我也心動，純得讓我感動。

我在一家全市較大的私營企業里做中層管理，從一個小職員上升到今天的位置，花去了我十幾年的光陰。

因為我們的企業經常要和電視台合作，宣傳推廣企業的產品，我剛好負責這一塊業務，所以認識很多電視台的人。其中有一個叫曉詠的男孩，大學剛畢業幾年，長得陽光帥氣，也算高大威猛，可能是因為經常在後台搬搬抬抬，所有給人一種孔武有力的感覺。我對他的印象很好，主要是這個小夥子很熱情，笑起來既燦爛又溫暖。

好幾次的活動，我們都會在忙裡偷閒時聊上幾句。他不抽煙，可是見我遞給他一根煙，也不拒絕，憨笑著幫我點了火，然後自己也抽上幾口，明顯感覺是在陪我抽。

熱情，會顧及別人的感受，不顯造作，這是現在年輕人最缺乏的特質之一。我覺得。所有，對曉詠的印象，真的很好。

更為恰巧的是，他竟然跟我同住一個小區。

那天晚上我下去散步時遇見了他，才知道，而且還是同一棟樓。我們那棟樓有30幾層，我在7樓，他住26樓。他和兩個同事合租了一套房子，房租用去了他三分之一的薪水。

人們每天都是在上班，下班。

大家都各顧各的，按部就班的生活著，如同每日早上的車流。

有苦，有累，有閑，冷暖自知。

一個沒有月光的夜晚，我如期到樓下散步，偶遇了曉詠。他一副鬱鬱寡歡的樣子，似乎還喝了點酒，剛回來。

見到我，他忽然很高興。

我們一起走了一會，他竟然遞給我一根煙。

「你不是不抽的嗎？別學壞了。」我說。

「抽根煙就學壞，嘻嘻，你也還沒老成我爸的年紀吧。哥。」他擠出一點笑容。

「心情不好？」

「是啊，有點，不過還好。」他低著頭。

「你這種年紀，有什麼苦惱呢？」

「哥，你猜猜。」

「你的性格……不會鑽牛角尖，應該不是工作上的事情。」

「是啊，那除了工作，還有什麼？」

「感情啰。」我們異口同聲。相視一笑。

這個小夥子，頗有我年輕時的感覺，我忽然想到。

一陣風吹過來，人工湖邊的楊柳飄了起來。南方的深秋，依然酷熱無比，這一絲風，顯得特別珍貴。

我們又聊了一會年輕人的感情問題，很快，到了樓下。

「在那個電梯口，我遇見了一個女孩子。」他輕輕地說。

「哦，什麼女孩子？」我問。

「大概一年前吧，有一天晚上，7點左右，我剛從電視台下班回來，在電梯口等候的時候，忽然，門開了，一個女孩走了出來，只有她一個人，開門的一剎那，我只看到了她的眼睛。」

「媽呀，你別嚇我。」我笑了起來。

「我是說，我的眼睛正好看著她的眼睛，有那麼幾秒，我整個人都快融化了……我彷彿從她的眼眸里，看到很多很多的東西，那種感覺，太美妙了！我永生難忘。她的眼神，彷彿鑽進了我的心裡，我感覺，有那麼一會，整個世界都停頓了，好像……好像……」，他停了一下，「你試過這樣的感覺嗎？哥。」

「很奇妙很奇妙的感覺，彷彿她是個天使，就突然出現在自己面前，彷彿……我畢生的積澱，就是為了在這一刻……來見她。」他激動的補充著。

「你是在導演組跟著學編劇，學得太投入了吧？」我笑了。

「哥，你別笑。這種感覺很真實，我真的忘不了。那個女孩，大概也是20出頭，好像穿著一身長裙，打扮很特別，很淑女，卷卷的長發里似乎還藏著幾條很特別的辮子，眼睛很大，雖然不是很明亮，可是朦朧的眼眸里，似乎會說話。」他深情的描述著。

「她也一直看著我的眼睛，直到她走出電梯口。我進去電梯之後，那一刻，我不知道哪裡來的勇氣，在即將關門的時候跳了出來，這時，她已經走到玻璃門那裡了，竟然還回頭看我一眼，天啊，我跨出來的時候，腦海里就在想，她會不會回頭來看我呢？誰知道，竟然真的會！！而且，她回頭看著我，還帶著微笑！真可謂驚鴻一瞥！我當時就想，如果真的是，那真的就是緣分來了，最美最美的緣分！我一定要把握住。」

「那你把握住了嗎？」我好奇的問。

「唉。」

「沒有追上去？」

「嗯。」

「為什麼？」

「我不知道。我其實……我這個人，也挺靦腆的，很少這麼大膽。就連從電梯里跑出來追上去看她，也是我認為最勇敢的程度了，再追出去，搭訕一下，或者拿她的電話，就沒有那勇氣了……我好懊悔。」

「如果你真的追上去，會跟她說什麼？」我問。

「沒想到呢。不過，事後想了千萬遍。如果追上去，我會說，咦，我好像在哪裡見過你？或者，我想認識你，我叫……請問，你叫什麼？……可是，又覺得太老土，太唐突，很不自然。唉。我……」

「那麼說，從那以後，你就沒有再見過她了？」我問。

「嗯。」

「一年了，還是忘不了？就因為看了那一眼？」

「嗯。」

「你呀，電視劇看多了吧。」我笑了。

「哥，別笑我。那是很真的感受，我的內心不會欺騙我。我在那一刻，就愛上她了，雖然不知道她是誰，不知道她的任何情況，但是，從我們四目相對的那一瞬間，我知道，我們都愛上對方了。那是很奇特……很奇妙的感覺。」

「你怎麼知道她愛上你了？就憑那一下的對望？也許，她只是禮貌性的回頭對你笑一下，也許她之前跟你對望的眼神，也是她平時的一貫表情，是你自己自作多情了呢。」我故意潑一下冷水。

「年輕人，不要輕易言愛。」我又補充了一句。

「也許吧。不過，那時的感覺，哥你是理解不來的。只有我自己才知道。在那次之後，我經常在晚上7點左右的時候，在門口轉半個小時，一直堅持了好久，都沒有看見她。半年過去了，我還是忘不了那次的見面，我甚至……要去保安室調出監控錄像來看看，保安說，要派出所的人才能看，我就說是家裡被盜了，去報警……」

「啊，你這是報假案！傻小子。不能那麼干。」

「我只是腦里想想……嘻嘻。不過，有些事情我還是去做了，譬如，去物業公司問一下，我們那棟有什麼人住，了解一下有沒有像她那樣年紀和模樣的女孩，還有，我甚至想，她有可能是個家教，教小朋友鋼琴或者語文數學之類的，所有，我又去附近幾家培訓中心看了一下，希望能遇見她。」

「見到了嗎？」我問。

「唉……」他垂頭喪氣。

「算了。別再浪費時間了，這只是電影里的情節，什麼前世今生，上輩子結的緣延續到這輩子，之類的，不要受這些東西影響，還是好好乾活，好好工作，認真找一個女孩，踏踏實實的談一場戀愛，不要追求這種空中樓閣的東西，感覺這東西，是最不靠譜的。我那天還看到一齣電視劇，有個情節說，因為太愛對方了，所以選擇離開，這不是狗屁嗎，既然愛得這麼深，還要離開，明明就是不夠愛，這算什麼話？都是騙小孩的，所以，你不要太……」

「我知道了，哥。你是好大哥，是為我好。謝謝你。」他打斷我的話。「我也不是小孩了，哥。」

我啞然失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