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六樓的風勢有點大，斜斜吹著將雨打進了陽台里，張沅姬上半身趴在陽台上，讓自己淋著那冷冰冰的雨水。

下面的街道上開著一朵朵的傘花，有紅的、黃的、藍的、黑的，也有格紋的、小花的，人們拿著雨傘在大雨中慢慢地移動著，張沅姬居高臨下地望著街道，心想，如果自己真的走到大雨之中，會有人見她可憐，替她撐起擋雨的傘嗎？

她很想試試看，可是在陽台上淋了雨之後，她的頭真的開始一陣陣地痛了起來，肚子雖然不餓了，渾身還是不停地顫抖。

好冷……

她的十九歲生日就要這樣無聲無息地過去了嗎？

沒有人陪，沒有人理，就這樣一個人可憐兮兮地淋著雨。

她是不是該回家一趟看看，或許爸爸會記得她的生日也說不定。

可是，上次爸爸打電話給她，要她去跟現在交往的那個女人見面，被她給嚴辭拒絕了，後來爸爸就不再主動打電話給她了，現在他們是在所謂的冷戰狀況中。

還是，去外婆家找媽媽？

聽說媽媽的憂鬱病情時好時壞，不過時好的狀況她是從來都沒有見過，因為媽媽只要一看到她，就會想起哥哥，然後就開始哭，陷進憂鬱的循環中。

她的出現，只會讓媽媽難過哭泣，然後令外婆家照顧媽媽的親人感到為難而已。

把所有知道自己生日的人都想過一遍之後，張沅姬忍不住紅了眼眶。

原來自己真的這麼寂寞啊！就連可以想到的人都少得可憐。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久到張沅姬渾身冰冷，就連站著趴在陽台上的力氣都沒有了，她雙腿一軟，靠著牆腳旁坐了下來，陰暗的天空落下更多冰冷的雨水，無情地淋在她的身上。

邱少廷拎了一盒六寸的小雞造型蛋糕從新竹趕回來。

因為不確定張沅姬是否在家，所以打了她的手機做確認，可是電話響了很久，都沒有被接聽。

離開客運站的時候，台北開始下起雨來了，那彷彿天空在倒水的傾盆雨勢讓邱少廷有種不是很好的預感，他手裡提著蛋糕，所以放棄了搭乘擁擠的公交車，攔了計程車就急著趕回家。

上了樓之後，對面那扇敞開的大門讓他心一涼。

「小姬？你在嗎？」地上擺著鋁罐的水果酒以及一些零食，他脫了鞋，小心避開那些東西走進屋裡去，「小姬？」

發現她靠坐在陽台邊淋著雨的身影，邱少廷一驚，連忙放下手邊的蛋糕盒，快速奔到她身邊去。

「你為什麼坐在這個地方淋雨？」

邱少廷將渾身顫抖的她抱進屋裡來，關上陽台的落地窗以及大門，然後打開暖氣的開關，讓屋裡盡量快些暖和起來。

「好冷……」張沅姬低喃著，濕透的衣服底下的纖細身子拚命地顫抖著。邱少廷此時也顧不了什麼男女之別了，他從柜子里拿出毛巾與浴袍，然後替她脫下身上的濕衣服，就連內衣內褲都閉著眼睛脫得精光，用毛巾擦乾身體之後讓她穿上浴袍，然後裹好毯子，再拉上最外面的那層棉被。

因為不知道她把吹風機收在哪裡，邱少廷急著跑回自己房間里去拿他的吹風機過來，替她吹乾濕透的長發。

這期間，張沅姬一直不停地顫抖著。

「好冷……大哥，我好冷……」

「乖，頭髮吹乾之後就不冷了。」

屋子裡已經溫暖了起來，邱少廷坐在床邊替她吹著頭髮，一邊責怪自己為什麼不早一點回來，這樣她可能就可以少受罪一些時間。

他溫柔的動作還有安撫的低語聲，讓張沅姬感到心安，她伸出手抱住他的腰，整個人半躺地貼靠在他的大腿上。

「好冷……大哥，我好冷……」

吹乾她的頭髮之後，她還是不停顫抖，邱少廷只好握住她冰涼的小手，將它們包覆在自己的大掌中不斷搓揉。

「小姬，你怎麼可以這樣虐待自己？」

知道她大概是因為等不到男友，所以心裡很不好受，但也不能因為這樣，就讓自己淋雨受苦啊！

張沅姬睜開眼睛望著他，有些哀戚地對他笑著，「大哥，你回來啦？」

她剛剛是不是喊了他？在還沒有睜開眼睛確認是誰之前，她已經知道是他。因為只有邱少廷才會對自己這麼溫柔。

她一直都知道的。

他真的對自己很好、很好。

「生日快樂，小姬，我帶了小雞蛋糕回來想要替你慶祝，你怎麼把自己搞成這個樣子……」

「小雞蛋糕？是給我的嗎？」

張沅姬想要笑得更開心一些，可是她還是控制不住一直在發抖，因此嘴角的笑意看起來有點詭異。

「大哥，謝謝你記得今天是我的生日……」謝謝你對我說生日快樂。

「你還是很冷嗎？怎麼一直抖個不停呢？」邱少廷想起玄關處的酒，喝一些含酒精的飲料應該能讓她的身體暖和些吧？

他起身想要去拿，卻被張沅姬給拉住。

「不要走，大哥，你不要離開我，好不好？」

「小姬，我只是去玄關那裡拿東西而已，你喝一些水果酒下去，身體可能會暖和得快一些。」

「不要，我不要喝那個，難喝死了。」她硬是抱住他，讓他坐回床沿，然後她像剛剛那樣躺在他的大腿上，「我什麼都不要，只要你陪著我就好了。」

「好，我哪裡都不去。」邱少廷輕撫著她冰冷的臉頰，然後用自己手掌的溫度來煨暖她。

「大哥，你的手好溫暖……」貪戀著從他掌心傳來的熱度，張沅姬仲手輕觸他搭在自己臉頰上的大手掌，著迷地感受著被他捧在掌心間呵護的感覺。

「好些了嗎？」他問。

張沅姬點了點頭，「嗯！」

可是她的身體還是不停地顫抖著，好像怎麼樣都無法停止般。

邱少廷乾脆坐到床上去，將裹著毯子的她抱進自己懷中，然後再用棉被把他們兩個雙雙蓋住，這樣子他的體溫可以傳遞給她，她就不會再覺得冷了。

張沅姬的雙手改為攬住邱少廷的肩頭，她的臉貼進他頸項間，整個人親昵地靠在他的懷抱里。

可是這樣好像還是不夠。

張沅姬貼在他頸間深呼吸著，臉頰接觸到他皮膚的地方都很溫暖，但是身體卻無法感受到那股溫暖，隔著衣服，她沒有辦法真正汲取他身上的熱度。

她扯開身上的毯子，這才發現自己身上除了一件浴袍之外，什麼也沒有。

「你把我的衣服脫光了。」張沅姬低著頭望著自己。

「那是……」邱少廷尷尬地漲紅了臉，「那是因為你剛剛身上的衣服全部都濕透了。」

如果不把裡面的內衣褲脫掉的話，就算換上乾暖的外衣也沒用。

「我不是在怪你。」她只是因為對這件事沒有任何印象，所以才問出口的，「大哥，你有偷看我的身體嗎？」

張沅姬偏過頭，眨著漂亮的大眼睛凝視著他。

「怎麼可能？當然沒有！」邱少廷的臉龐又更加燒紅了起來，「我……我有閉上眼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