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四章 我義

第三百九十四章 我義

「試試揮揮看吧。」銀夏說道。寧早倩將那細劍雙手高舉,由於帶有行星能量的緣故,劍身蒼白好似乳白琉璃,在光線照耀下宛如蘊含生命。她試着將它揮了一下。雖然她持劍的動作難看又笨拙,但那柄細劍彷彿能憑着自己的意志劃破空氣。

他還想再教導寧早倩些什麼,但郭玉婷和徐雯茜兩人卻突然驚慌地大叫起來:「那邊有個人在向這裏走來!」明明她們這樣大叫更會引來別人的注意,但銀夏也看到了那人,顧不得那麼多,當下就讓她們躲起來,然後自己獨自躲到一片樹林后,看清來人的樣貌,卻愣住了。

「伊唯……斯格沃克……」他不自覺地呢喃出那人的名字。是那個姦細。是害死冬韻的那個人。下一秒,他差點控制不住心中的怒火,就打算衝上去將她暴揍一頓。他心中被悲憤填滿,然而對方卻突然轉過身,與銀夏的目光對上。銀夏一愣,對方的目光平和穩定,似乎並沒有與他鬥爭的打算。「斯格沃克!」銀夏將她的姓氏吼了出來,同時眼角餘光觀察躲在另一邊的寧早倩三人,她們這會兒十分識相,沒有說任何話,更沒有再任何人的面前暴露自己。

「好久不見。」對方緩緩說道,但越是這樣平靜的語氣,就越是令銀夏憤懣不堪。「我知道你做了什麼,」他義憤填膺,「是你出賣了我們,現在又出現在我面前是想幹什麼?信不信我下一秒就立刻過來把你抓過去?」

「不用了。」她苦澀地笑笑,「這些日子,你們誤會我實在太深了。如果你願意的話,可以給我一個解釋的機會嗎?」

「不用了,你幹了什麼你自己清楚。」

「不,」伊唯·斯格沃克甚至根本沒有理會他,自顧自地說了下去,「那都是組織逼的。我也一直,都在尋找反抗組織的機會。」

「我憑什麼相信你?」銀夏冷笑着反問,然而,伊唯剛才的這句話,卻讓他有一瞬間感覺確有其事。伊唯·斯格沃克朝他露出微笑:「銀夏,你忘了嗎?造烏組織是我的仇人,我的家人,戰後好不容易得到的安定的生活,全都毀在了組織手上。我會幫着這樣的組織工作嗎?」銀夏瞬間就愣住了。一時間只聽到風聲,以及臨春的清脆鳥鳴。此時此刻,在伊唯·斯格沃克向他展露出的微笑背後,隱含了多少哀傷和憂愁呢?銀夏不得而知。他突然找不到繼續認為伊唯是內奸的理由了。

「是你害死了冬韻。」

「那確實是我的過錯……」伊唯·斯格沃克的聲音黯淡下去,「我確實一開始就知道組織策劃的那場行動是陷阱,但是我沒想到席俊哲會直接動手。」

銀夏靜靜地站在原地,沒有說任何話。

「銀夏……再相信我一次,好嗎?在我隱居后,我的丈夫孩子全被這個組織的造烏船殺害,我這些年潛入組織內部,必須幫助那些殺人犯,這些年我忍辱負重,現在終於找到了能讓組織全盤崩潰的證據。銀夏,麻煩你相信我的話,我請求你的幫助。」

「那你可真會演戲。」銀夏原本想要冷笑,但臉上的肌肉卻只是抽搐了一下,他笑不出來,更不知道這會兒自己是該相信伊唯·斯格沃克,還是繼續將她當作敵人。畢竟因為她的緣故,害得冬韻死亡……人的死亡,無論做出什麼、說出什麼都無法補償。「如果你真的是演戲的話,你把我們所有人都完全騙過了。組織的人不知道你的身份,而我們一開始也不知道你是組織派來的間諜。我還以為你是真心想要幫助造烏組織呢……還以為你是真心想要那些被你害死的人死。」

「和殺人犯大叫道,正派人也不得不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只要我還沒找到能摧毀組織的決定性證據,還沒有足夠的力量與他們發動戰爭,我就不敢公然與造烏組織作對。所以事情就這麼僵持着,一直到現在。」

「如果這是真的,你真的冒了巨大的風險,萬一自己先死了怎麼辦?」

「我早就有所覺悟。」伊唯·斯格沃克緩慢低沉地說道,「他們會監視我,銀夏,這四周都是造烏組織的士兵,很容易就會被發現,他們知道他們殺害了我的家人,因此日日夜夜監視着我,企圖嗅出一星半點的反叛跡象。你也知道席俊哲對待叛徒會用什麼樣的手段。我的身邊處處都是敵人,造烏組織的人,像蟑螂一樣污染了這座城市,每天晚上我都覺得他們在我身上爬。」伊唯握手成拳,臉上神色因憤怒而扭曲,「我的丈夫接到了那封郵件,他們告訴他船快開了。他當即帶着自己的兒子,滿心歡喜,赤手空拳地趕到新世界廣場,結果他們竟冷血地謀殺死了他。這是謀殺!但願造烏組織的人都能被他們自己給公眾編造的滑稽故事給噎死!我被穆宮隱安排到你們的身邊,我與席俊哲見過面,我和那些亞魔將領喝過酒,但他們別想讓我忘記發生過的事。銀夏,好好看清楚吧,我就在這裏,復仇該開始了。現在最後的證據找到了,戲也該演完了。」

伊唯·斯格沃克的話中有股寒氣,讓銀夏感到徹骨冰涼。他注意到一旁的三個孩子在全神貫注地聽着他們談話。「如果你想尋求正義,那你來錯了地方。」他苦笑道,「這世上沒有公正可言。」

「那就製造正義。」伊唯·斯格沃克,說出了與十六年前的堅勝相同的話。而在潘多拉戰爭時期,銀夏就與伊唯是戰友。今後,也一樣會是這樣嗎?

「那就再站在一起,戰鬥一次吧。」他聽見自己這麼對伊唯說道。

***

少年的臉愈發清晰。

寧早倩行走在夢境中陰冷的泥土上,面前是一座高山。整座山都被那股熟悉的毛骨悚然的寒意籠罩。白色霧氣蒸騰身邊,以及絲絲縷縷黑霧……越往深處走去,就越來越寒冷;越往前走,她就越能感覺到自己失去的那些記憶。

樹林被籠上黑氣,散發着生物死去時的腐臭味,她看見扭曲變異的樹木植物被某種陰暗物質影響,枝幹結上一層厚厚的白霜,扭曲變形。她看到一張張哭泣的人臉,看到宛如旋渦的森林,而她所要尋找的真相,就在這片詭異樹林的中心。她看見無數章魚觸手,不斷蠕動,看見眼前蒙上一層濃濃白霧,聽見既像風聲又像笑聲的輕響,偶爾如呢喃細語,又聽見無數生命的哀嚎。

夢境中,她的感官全部扭曲,地面蓬鬆柔軟,難以施力,無法分辨明暗。劇痛襲來,難以思考,四肢僵硬,在黑暗中迷失了方向。

在之後,她繼續向前走,看到一個亭台,周圍被繩結和符籙圍起。那是她至今為止做過的那麼多關於那無臉少年的夢境中,她唯一能說出地名的一個地方。在現實生活中,她記得自己去過那裏。那個亭台叫清願寺,初二秋遊登山活動的時候他們全校都曾去過那裏。她看到前方有一座木屋,然而來到木屋門前時,她終於無法承受如此厚重的黑暗……

「……你在哪裏?」

「你不能來這裏,快回家。」聲音的主人,正是那名無臉少年,臉上戴着蒼白面具,沒有眼睛、鼻子或嘴巴,卻像被人畫上了怪誕的花紋,看上去讓人毛骨悚然,但細看之後,又格外心酸。

風鈴作響,宛如一陣突如其來的青銅鳥鳴。

木屋的大門出現在她眼前,寧早倩拚命地向前走,不顧黑暗令她窒息,很快就會死去……她拚命地想推開那扇門,直接告訴她只要打開那扇門,就可以找回她所遺忘的一切。然而,那扇門她怎麼也推不開。無臉少年的身影在黑暗中時隱時現,她逐漸聽不清他的聲音,四周開始被黑暗覆蓋。

現在,她還無法取回自己失去的記憶。當寧早倩痛苦地明白這一點之後,在睡夢中懊悔地流下熱淚,卻無法就此醒來。她看見畫面扭曲,天旋地轉,又回到了學校中。

少年坐在自己的右邊。桌子的右邊。他正百無聊賴地拆扣自己的筆蓋,發出清脆的響聲。呆板嚴肅的歷史老師在講台上用千篇一律的語氣講課,枯燥無味,百無聊賴。從窗外透出的陽光,照射在少年的身上,金色的光芒籠罩了他的臉孔,寧早倩看不清他的臉。

郭玉婷輕輕地從後面抱住她,「我們去吃飯吧。」她們四人,向來喜歡在學校食堂吃完中飯後,從那條水杉樹林蔭道上散步散到教學樓後邊,然後走上樓梯,從後門進入班級教室。那天也不例外。

但是那天,少年就等在那裏。身旁的三人嬉笑着跑開,躲到一旁,少女紅著臉走了上去。忽然一陣清風吹來,秋日陽光,明媚和煦。恍惚間,她似乎看見了少年燦爛的笑容,隨同陽光一起溫暖着她。那是種向陽而生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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遙遠呼聲的彼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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