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正文開始】

空中烏雲沉沉,眼見即將有一場暴風雨來臨,舟城裡的人皆是行色匆匆,生怕走慢一步便會被大雨淋了個透。

驀然有一處莊子的大門被推開,一個約摸八|九歲的小姑娘跑了出來。

只見那姑娘穿著半舊的鵝黃衫子,撒開腳丫子在狂風大作中奔跑起來,髒兮兮的小臉上滿是焦急的神色,若是靠近了,還能聽得見她在道:「花、花花……」

有路人不禁停下腳步,側目望去。

此時只聽一站在屋檐下的婦人道:「那是京城裡來的官家姑娘,聽說是來休養的,不知怎麼好端端的竟是傻了,整天呢喃著花呀草呀的。」

倏有轟雷炸響,不過瞬間,大雨傾盆而下。

莊子的大門處出現了個婆子,神情冷淡,只望了雨簾中的那道鵝黃身影一眼便直接關上了門。婆子進了屋裡,青蘭上前給婆子遞了杯熱茶。

「嬤嬤喝口熱茶去去濕氣,」青蘭道:「下這麼大的雨,大姑娘跑出去當真不要緊么?」

李婆子緩緩地喝了口茶,方道:「便是出事了我們也能說是大姑娘傻氣一來,我們想攔也攔不住。」更何況能這麼輕易就死了也正好合了夫人的心意。

青蘭笑道:「嬤嬤說的是。」

雨水濕嗒嗒地黏在身上,風一吹來,冷得沈婠直發抖。

這點苦於現在的沈婠而言,並不值一提。上一世的沈婠身敗名裂,身心受盡折磨。她至今仍然記得裴淵是如何地待她。

沈婠永遠都不會忘記那個場景。

她被綁在椅上,一尺之隔的榻上,裴淵騎在沈妙的身上,淫|聲|浪|語,兩人忘我地干著苟且之事。沈妙仰著頭,得意地嘲諷她。

沈婠不明白,明明當初在她孤立無援之際,在她受盡庶母陷害之時,是裴淵如英雄一般從天而降。

他娶了她,寵她上天,疼她入骨,可在她以為已經逃離痛苦的過去時,他卻親手將她打進了地獄。他與沈妙之事不過是開端,後來他放任沈妙毒害了她的生母,她哭得歇斯底里,可裴淵卻是當著她母親的靈堂面前強行要了她。

那一次她剛好懷了孩子,在四個月大時,裴淵親手打掉了它。

之後是數不清的懷胎打胎,他用最好的藥材養著她的身體,卻用最殘忍的方式來折磨她,直到最後她再也不能懷孕時,裴淵攬著沈妙在她面前甩下一封休書,以七年無出之由。

她拖著殘敗的身體離開了裴府,沒幾日便死在了街頭。

可當她再次睜開眼,竟是回到了她八歲之時。

八歲那年,她的父親為討夏丞相歡心,休了她母親,抬了丞相千金夏菁如為妻。新主母掌權,她這個嫡女自然而然地成為了新主母的眼中釘,不過短短兩月,她便被丟到了舟城的莊子。

莊子里的李婆子受了主母的吩咐往死里苛待她,剛來莊子里的時候,半夜裡還曾往她床榻上放過蛇。

她不過是個八歲的小姑娘,經此一事,膽子從此就被嚇小了,之後做起來事來總是畏畏縮縮的。

而沈婠重生時,一睜眼便感覺到有道滑膩的冰冷爬過她的腳踝。

她將計就計尖叫出聲,次日便開始瘋瘋傻傻的。

沈婠很清楚一事,若是她不瘋瘋傻傻的來降低李婆子和夏菁如的警惕性,她在舟城的日子將會很難過,莊子里都是夏菁如的人,她一如前世那般孤立無助。

所以,她只能靠自己。

舟城有座山,名字叫做大靈山,這半年來沈婠爬過無數次。

雨水順著沈婠的臉頰爬進了衣衫裡頭,沈婠也顧不上,她迎著大雨一步一步地攀上大靈山。沈婠已經記不清這是自己第幾次在雨中上山,只是她不願意放過任何一個機會。

她在等一個人。

大宛有個行蹤不定常年雲遊在外的神醫,名為容銘。上一世她第三次打胎時,在閻羅王面前轉了一圈,便是容銘救回她的性命。

她養身子的那一段日子裡,曾聽容銘說過他十年前在舟城的大靈山採藥,當時暴雨傾盆,他便在一山洞裡躲雨,未料卻被條毒蛇咬了腳踝一口。因環境所迫,當時容銘並未及時解毒,也為此落下了毛病,走路並不平穩。

十年前也就是現在。

沈婠早已摸清了這大靈山裡的每一個洞穴,一上山她就開始一個一個地查看。雨下得越來越大,沈婠渾身早已濕透,不久,只聽一道輕微的呻|吟聲響起。

沈婠心中一喜,加快了腳步。

果不其然,年少的容銘跌倒在山洞裡,他的腳踝冒出了黑紅的血液。

沈婠跑進山洞裡,她一抹臉上的雨水,跪坐在容銘身邊,嚴肅地道:「你被蛇咬了,得馬上解毒。你是外地人吧,每逢下雨山上就會有毒蛇出沒,舟城人都曉得的。」

沈婠將早已備好的解藥遞到容銘嘴邊。

容銘看著這個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女娃子,心中只覺怪異。頭髮濕嗒嗒地滴著水,巴掌大的小臉有一雙澄澈透亮的眼睛,明明是個小女娃,可說出來的話卻格外老成。

在容銘還在怔楞時,沈婠已是將葯硬塞進他的嘴裡。接著沈婠埋頭在他的腳踝上,吸出了毒液來,她從袖袋裡拿出了幾片藥草,容銘認得出來那是蛇咬傷后外敷的草藥。

沈婠熟練地在嘴裡咬碎,然後敷到了容銘的腳踝上。

一切畢,沈婠抬起頭來露出一個微笑,「我以前被蛇咬傷時,青蘭也是這麼做的。」

半晌后,容銘腳踝上的疼減輕了,他坐了起來,靠在岩石上。他打量著眼前的小女娃,此刻沈婠正在邊擰著頭髮邊探頭看著外邊的雨簾,注意到容銘的目光,沈婠扭過頭來對他一笑。

容銘道:「小女娃,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沈婠。」她拾起一顆石子,在地上一筆一畫地寫出自己的名字。

容銘一看,倒是笑了下,「你多大了?字寫得不錯。」

「八歲了。」沈婠揚起一個大笑臉,「我六歲的時候就開始學寫字了,當時母親給我請了京城裡最好的女先生。」

沈婠這話實際上在引著容銘跳下去。

京城裡最好的女先生,只有在京城裡非富即貴的人家才能請得起。那麼一個京城的小姑娘為何會出現在這偏僻的舟城的山頭上?又為何會在袖袋裡備有草藥?侍候的丫環又在哪兒?

容銘道:「你怎麼會一個人跑到山上來?」

沈婠臉上的黯然之色沒有逃過容銘的眼底,沈婠垂著頭,努力地吸了吸鼻子,道:「我……我身子不好,母親讓我到舟城的莊裡來休養。」

容銘伸手搭住了沈婠的脈搏,片刻后他道:「你的身子很好,並無任何大礙。」沈婠的身子顫了下,驚訝地道:「大哥哥,你是大夫么?」

容銘頷首。

沈婠臉上的驚訝變成了驚喜,她激動地道:「大哥哥是大夫!大哥哥可以幫我的祖父治病么?我的祖父病了好久。」

容銘道:「行,你方才救了我,我便當還你一個人情。」

沈婠下山時雨已經停了,放晴的天空湛藍湛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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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紅閨女 卷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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