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第四十章

所以母親的目的再清楚不過了,說到底她還是為了大兒子。

當初是她求自己替兄長頂罪他才咬牙去的。如今她又想利用自己,機會沒有第二次了……

「母親果然還是最疼大哥,存龍井而不存陽羨。也是,我不常回,您也不願喝那麼釅烈的茶,還是龍井清香淡雅,合您口味。既然如此我便不討您這口茶了,我去爭暖那瞧瞧。」說罷,他起身揖禮,晦暗不明地看了母親一眼,離開了。

雖他說的是茶,寧氏會不懂嗎?這個兒子的心思可不是一般的通透。其實她也悔,她也想把話在說到婚事那戛然而止,不提端王不提昌平侯。可是她實在是想不出其他方法去救大兒子了,虞晏清能被押送刑部便是凶多吉少,她不能放棄——

「你真是要見死不救?」寧氏鎮定下來,安奈道。

虞墨戈頓足,沒有正面回答。「我不會娶她們的。」

那便是了。

寧氏冷笑,寒聲道:「你居然為了個女人,連你大哥都不救!」

聞言,虞墨戈陡然轉身,目光銳利地盯着母親,深眸中一層層怒意浪卷而出。寧氏看着兒子的反應便知曉了,點頭道:「好好好,在你心底至親兄長竟連一個和離的女人都不如!」

「您如何知曉的?」怒意被壓抑,取而代之的是森冷的平靜。

寧氏不語哼聲。虞墨戈懂了,她還能從哪得知,自然是虞晏清。原來一直跟蹤容嫣的是他。

「我可以告訴您,我是要娶她,但這與大哥無關。即便沒有她的存在我態度依舊不會變。大哥罪有應得。」

「罪有應得」,這四個字讓寧氏的神經徹底崩斷,她怒不可遏卻有心痛得不得了,原來他們兄弟之間便是這般的冷漠……

寧氏後退,摸索著坐回了椅子上,收回了凌人的氣勢,她平靜到淡漠。望着兒子的眼神中沒有一絲情感,連最初對他的那點惦念也沒有了。

「我也告訴你,即便沒有這些事情的存在,她也入不了英國公府的大門。因為她不配!」

如他道出「罪有應得」一般,寧氏把最後三個字也咬得極重。可她並沒有看到預料中的憤怒。

只見虞墨戈英氣逼人的臉上浮出一抹不屑的冷笑,他對着母親揖了一揖,清冷而去了……

放榜沒多久便要進行殿試了,殿試之前要在皇宮建極殿進行複試。複試不過是對錄取的再次認定,過了以後便於二十一日應殿試,依舊在建極殿。

短短的一日時間,葉府上下竟覺得比會試九天七夜過得還要慢,一家子從早開始便侯在正堂。葉承弼本來有課,諒他為兒擔憂敬王便讓他先回了。沈氏和陳氏則在佛堂跪了一天,為葉寄臨祈福。

殿試基本不會再淘汰中式者了,目的也不過是為了政治意義重新排名。可這排名也有講究,若是能入一甲便可直接留於翰林院,要知道「非進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入內閣」,省下館選一關。再則葉寄臨鄉試中解元,會試中會元,若再中了狀元那便是連中三元了。

那日的貢士榜單近三百人,容嫣沒一一掃,後來聽容煬道堂兄容煥榜上無名,想來也是報應。這兩日姨母來恭賀寄臨,提到了女婿帶着弟弟來拜訪任職禮部侍郎的岳父。容嫣都快把他忘了,徐井桐也中式了,不過踩了個尾巴上的……

殿試宣佈結果日那,皇帝在皇極殿舉行傳臚大典。葉寄臨果然不負眾望,以一甲第一名高中狀元。消息傳到葉府時,全家上下高興得不得了,還沒待參加朝考的寄臨回來便開始鳴鞭響炮。沈氏激動得在兒孫的摻扶下去了小祠堂,笑中含淚稟之葉家祖先,也告慰自己去已多年的夫君葉元懋。

陳氏欣喜而笑,可笑着笑着也哭了。兒子這些年付出了多少辛苦她心知肚明,可算是熬出頭了。她甚至有了感激兒子的念頭,感謝他的明事通理,更感激上蒼給了她這麼好的一個孩子。

在大夥的感染下,容嫣眼眶竟也有點酸,感嘆之餘還惦記着點事:

想來虞墨戈貢士第三,若是穩妥一甲也是能上的,可眼下榜眼探花都傳開了皆不是他,那他僅僅得了個進士及第?二甲也好,不是說還有館選點翰林的機會嗎,他一定能上的……

不要說一甲,連二甲虞墨戈都沒中,他甚至被甩在了徐井桐之後,三甲七十六名。

這名次,可是皇帝為他「欽點」的——

不但「欽點」了,還將他傳進宮裏特地召見了他。那個下晌,除了皇帝的近侍誰也不知道他到底對虞墨戈說了什麼。但不久后的館選虞墨戈放棄了,直接被發送到刑部任了主事。

刑部主事?要知道英國公府世子虞晏清還被關在刑部大牢呢,他趕在這個節骨眼去,其背後的意義真是耐人尋味啊……

葉寄臨都去翰林院報道了,容嫣才聽聞這些。了解了皇帝是因大同失守案才對虞墨戈懷怨,她心中惋惜。

兩人接觸這麼久,從來都是他看着她離開,她何嘗見過他的背影呢?人前桀驁清冷,矜貴得似神若仙,那麼背後呢,他也有他的落寞。

想着想着容嫣心莫名地緊了緊,那種被揉捏的酸痛,她竟第一次有了心疼的感覺。這種感覺讓她迫不及待地想要見到他,給他一個擁抱也好,摸摸他硬朗的下頜也好,或者陪他吃飯,給他做她學了好久的芙蓉糕……她只想安慰他,不叫他心那麼涼……

容嫣猛然回神,被自己突如其來的想法驚住了。她竟然在惦記他,他們不是這種關係的……

又窘又憂,她整個人心事重重。然而相比之下,葉府喜悅的氣氛中也凝了些不安分。

高中的葉寄臨每每從翰林院回來都會向母親滲透自己要娶容嫣的打算。陳氏品出來了,卻裝作不清不楚,對容嫣體貼依舊當女兒寵著。直到姨母葉綺蓁提到,譚家任兩廣巡撫的大爺還有個待字閨中的小女未說人家,陳氏走了心。

葉寄臨不能再等了,於是和母親挑明,然陳氏卻道了句:「給彼此留點顏面吧,只當我沒聽過這話。」再不理兒子了。

母子二人僵持,整個葉府都看得出來,怕也只有心不在嫣的容嫣不明所以吧,她心可不在這——

刑部大牢,虞晏清雖沒受刑卻也被蹉跎得不成個人樣。清俊的臉瘦脫了像,白得瘮人,這白皙下還隱隱泛著鐵青。

他坐在床榻上,舉眸看了眼面前的三弟。虞墨戈長身玉立,挺拔如松,瞧上去風光霽月清冷若玉,卻從骨子裏透出一種逼人的氣勢,那是他們虞家特有的,祖父是,父親是,他虞墨戈也是。這種氣勢讓虞晏清無論何時都有種莫名的壓迫感。

「你終於肯出現了?」

虞晏清問道,發現他穿着青袍常服不禁打量一番。虞墨戈頭頂烏紗,腰束素銀帶,皁皮靴,胸口彩綉紋鷺鷥補子映示着他這個三弟為官了,而且是文官,只不過才六品。

「許久不見,竟入仕為官了?」他哼笑道。「可也是,皇帝不許你再任武職,你只有這條路走得了。說吧,你這是在哪個衙門口應差啊。」

虞墨戈聞言笑了。「兄長,我今兒能站在這,您說我在哪個衙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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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藏不露下堂妻 卷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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