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第四十四章

「謝嬸母,我昨夜睡得很好。」容嫣挑唇道,「容府是我家,如何不踏實呢。」

清音若啼,可怎聽着就這般涼呢。

萬氏抿唇,見她筷子碰都不碰那荔枝肉,瑟瑟笑道:「嫣兒可還在怪嬸母?」

「嬸母多慮了。」語氣依舊。

萬氏深嘆。「看來是了。昨個怨嬸母,是嬸母衝動了。可想到你一人在宛平孤零零地,嬸母心疼啊,這話便沒了輕重。愛之深責之切,你可能原諒嬸母?」

——今兒這一切還真是猝不及防啊!

雖與萬氏接觸得少,但容嫣沒少聽楊嬤嬤講究她。大抵都是些見利忘義的事。

萬氏父親原是清河書生,屢次科舉不第,只混了個秀才名目,后因困頓便棄文學醫。

時來運轉,舉業不成醫道不錯,幾年後便開了醫館。萬氏十六那年,隨父訪親來通州,趕巧碰上容家二爺病重,梁氏急得不知如何是好,託人請來了萬大夫。萬大夫捋須搖頭,連嘆幾聲道:看天運吧!

梁氏一個寡婦,孩子便是她的命,聽了這話怎不嚇得魂飛魄散,重金懇求萬大夫救治。如是,萬大夫便攜女留於府上照顧,一來二去,這萬家姑娘便對這個「病入膏肓」的二爺動了情。

一想着沖喜,二惦念不想讓兒子此生留憾,梁氏知自己私心可還是咬牙提了。萬大夫哪肯啊,卻也看在女兒痴心的份上應允了。

然沒成想,婚後二爺身子骨越來越好。梁氏感激萬氏不及,當保家仙供著。直到次年懷了孩子,萬氏不留神說漏了嘴才知,原來萬氏嫁給二爺都是個計!

悔也來不及了,有了孩子,還能退婚不成。而後萬家藥材生意越做越好,萬氏有了倚仗,更加有恃無恐。長房不在,她便接了中饋,一家都握在她手裏,有時連梁氏對她也是有心無力……

所以她可不會無緣無故地變了個臉。

容嫣撥了撥筷子,勾唇道:「嬸母哪裏的話。都是一家人,您是長輩,容嫣怎會怪您呢。」

話總歸還算客氣。萬氏稍稍安心,諂笑道:「看看,還是嫣兒善解人意,懂事啊。不怪嬸母就好,我們到底都是一家人。對了,聽你大哥說,你在宛平置了田莊,六百多畝呢,可是真的?」

原今兒的話茬在這。

大夥的目光齊齊聚在自己身上,容嫣淡然點了點頭。

萬氏一張長臉驚得更加長,煞白的皮膚就見兩隻眼珠子泛光,尖聲問:「那得花多少錢啊?」

容嫣緩撩眼皮,見祖母都停了咀嚼似在聽着,輕描淡寫道:「兩千兩。」

「兩千兩?」容芷沒耐住喚了聲,下巴掉得老長,如此像極了其母萬氏。容仲琨瞪了女兒一眼,轉而寒聲道:「嫣兒,你不過去宛平兩月余,哪來的那麼多錢!」怕不是好路來的吧。

萬氏了解自家男人的脾氣,頭腦簡單偏還要胡思亂想!乜了他一眼道。「想哪去了,咱家嫣兒什麼樣你不清楚,瞧讓你說的。她錢哪來的,自然是……那什麼時候,人家秦府給的唄!」

生怕哪句話不對觸了容嫣眉頭,萬氏瞥了她一眼,接着感喟道:「嘖嘖,你看,到底是人家秦府闊綽,臨了還給了這麼些補償……這,究竟是給了多少?」

話剛落,老太太一個凌厲的眼神遞了過來,萬氏不情願地收了話,眼眸一轉又笑道:「嫣兒啊,誰家的錢也不是大風刮來的,何況是這麼些。臨走了秦府還在惦記你,終歸沒絕情到底。前陣子建安郡君屈駕來府上了,為的什麼?還不是捨不得你!再說秦姑爺,不,秦晏之。打你們分開后,給他說親的人是爭先恐後,門檻子都快踏破了,可哪個也沒成。因為什麼啊?還不是找不出可心的!」

「他如何找得出來!滿通州瞧去,有幾個比得過咱家嫣兒的。知書達理,恭敬孝順,人又美得跟仙女似的,不要說通州就是京城也找不出來了!」

萬氏誇得可是賣力,什麼話都敢說,恨不能把容嫣捧到天上才好。對面的容芷聽不下去了,撇了撇嘴,被萬氏瞧見,指着她道:「你還不服氣?你瞧瞧你,哪裏比得上你大姐!」

「比不上。」容芷鼻孔里哼了聲,拉着長音道。「可終究是個不會生養的!」

「閉嘴!」

主位上樑氏一聲厲喝,把滿桌人嚇了一跳。

祖母雖骨子裏倔強,但言辭極少犀利。眼下她是真發火了。

萬氏也有點尷尬,強笑解釋:「別聽你堂妹的,她是嫉妒你,嫉妒。」說着,給了女兒個眼神。容芷不再言語,卻氣吁吁地將碗勺磕得叮噹響。

「……所以說,到底還是你和秦晏之最配。」萬氏故作惋惜地道了句。

這惺惺之態連容煬都看不進去了,剛欲還口,桌底下的手被姐姐按住了。

現在不是鬧的時候——

容嫣拍拍他手不叫他動,一面對着萬氏嫣笑。「二嬸母為容家操勞已然費心了,還要惦記我,好生過意不去。嫣兒的事,您且不要放在心上了。」見萬氏又欲開口,沒給她發聲的機會,又道:「回得匆忙也沒帶什麼,便在琳琅閣買了幾件首飾。這對玉鐲是從京城訂製的,特地送給嬸母,也不知嬸母喜歡不喜歡。」

說着,楊嬤嬤呈來幾隻鎏金朱漆盒,一一交與各位。容嫣托著一隻牡丹掐絲琺琅盒恭敬送到了了梁氏面前。

只聞「琳琅閣」三字,萬氏都熱血沸騰了。「金銀玉器,琳琅為首」,她豈會不喜?漆匣一展,萬氏眼睛直放光。心裏頭只顧估量這玉鐲的價錢,竟忘了方才的話茬。再想起來時,無從下口,幾欲尋了話頭都被容嫣攔下了。這可真真是拿人手短。

孫女這是堵眾人的口啊。

梁氏瞧著萬氏那見錢眼開的樣心裏就恨,旁的她倒能,一遇正事就指望不上,昨晚的話是白說了,還得自己來啊……

吃過早飯,大夥都散了,梁氏把容嫣留下——

「說走就走,你可是狠心!兩個多月,也不知道捎個音信,若非前些日子臨安伯世子來了,我都不知你過得如何!」

「是孫女任性了,請祖母見諒。」

容嫣平靜得有點出乎梁氏意料。她收起凌厲,拉着孫女的手嘆氣,疼惜道:「在宛平過得可好?你可知家裏多惦記你嗎?自小嬌慣着,你哪受得了這苦。不要說我做祖母的,就連郡君都記掛着你,來咱府上打聽你。」

提到郡君,容嫣有所觸動。她穿來之際正是原身大病之時,丈夫扔下個尤姨娘便回了京城;而婆婆韓氏不待見她,看都很少來看。唯是郡君日日來探望,在佛堂抄經為她祈福。容嫣恢復后最高興的人也是郡君,滋補良藥,流水似的給孫媳婦送來,更是從未因容嫣不育而嗔怪過她。

「我讓郡君費心了。」

「你知道就好!」梁氏接道,「初一去給她拜個年吧,也算她沒白疼你。」

「畢竟和離了,我再去秦府不好。」

「你這孩子,怎就這麼擰呢!今兒你二嬸母的話你還是沒聽透啊。」見她沉默,梁氏擺了擺手。「得得,我便與你講了吧。上個月尤姨娘生了,是個男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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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藏不露下堂妻 卷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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