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第三十四章

手裡驀然一空,徐井桐愣了,回頭看著容嫣。小糰子見糖人落在小姨的手裡也傻眼了,緊抿著的小嘴抖了抖,眼淚出來了。就在她張口要嚎的那刻,容嫣忙彎腰把糖人送到她手裡。

「瀾兒不哭,糖人是你的,小姨不要。」一邊哄著,一邊給瀾姐兒抹流出的眼淚。怫然舉眸,嫌惡地瞪了徐井桐一眼,抱起孩子便走。

可方穿過游廊,還沒到通往前院的角門,又被他趕上來截住了。

有孩子在,容嫣只得深吸口氣,安奈著情緒道:「二少爺請讓我過去,瀾姐兒玩得太久,該歇晌睡午覺了。」

徐井桐手臂依舊攔著,佻然道:「表姐還要躲著我?」

「二少爺,請自重些,您是訂了親的人了,還是不要傳出是非的好。」

她是實話實說,可徐井桐不在意,反倒仰笑又朝她貼近,低眸道:「表姐這是吃醋了?」

容嫣內心無奈,真不知他哪來的自信。到底是自己表意不詳,還是他覺得拿她尋開心是種樂趣。就算他不在乎名聲,她還在乎呢!

抱著孩子行動不便,左右不知該朝哪躲,容嫣餘光四下瞟望,忽而朝西拱門凝了一瞬,隨即垂眸。然再抬頭時慍意消失,眉心微蹙,籠著憐人的委屈……

她喚小丫鬟將瀾姐兒送回前院,對視徐井桐哀婉輕嘆道:

「我哪裡有吃醋的資格……」

軟糯的聲音映著楚楚眸光,任是石心也要化作繞指柔了。

這,有點措手不及——徐井桐心猛然一顫,怔愣地喚了聲:「表姐……」

不給他思慮的時間,容嫣接著道:「二少爺,您之前說的話可還算數?」

「算,算數!」徐井桐興奮得顧不得動腦,連連應聲。

可容嫣卻苦笑,眉心的酸澀將徐井桐的心也蒙上了一層霧。「您說我們緣分天註定,可如今你要娶了,我又算什麼呢?原來一切不過都是哄騙罷了。」說著,舉眸看了他一眼,星眸婆娑,澄澈見底,目光柔柔地把人的三魂都勾去了。徐井桐只覺得心空蕩蕩的,忙皺眉解釋道:「不是我要娶的,真的不是!我心裡只有表姐。」

「哼……」

容嫣一聲冷哼,綿軟卻甚是涼薄,重重地挑動了徐井桐的神經。他眼皮直跳,恨不能以誓來表達自己的不情願。

「我連見都未曾見過她如何要娶。不過是家裡人逼我的罷了,若是表姐跟了我,我定會推掉婚約的。」

容嫣搖頭。「袁家小姐與您再配不過了……」

「在我心裡沒有比表姐更配的!」

「我嫁過。」

「我不在乎。」

「您不在乎,你家人也不會同意的。」

若是徐井桐猶豫了,哪怕片刻,容嫣也願相信他十分哄騙里起碼有兩分是真。然他脫口而出:

「會的!他們會同意的。表姐放心!」

如此,容嫣也不必留情了——

「算了吧。您還是忘了我吧,我們之間不是良緣,是孽緣。我不想給您帶來負擔……」她咬緊了下唇,欲語凝噎,好似這一刻不極力剋制,下一刻淚水便要嘩然而下。

徐井桐到底年輕,哪經過這些。若非是瀾兒隔在二人中間,他真恨不能一把將容嫣攬入懷中去疼惜。可這會兒,他連握她的手都做不到,心焦得只能迫切道:「我父兄不是不通情理之人——」

「若他們就是不同意呢?」容嫣截了他話。

「那我就是撇了這個家也要你!」

總算換來一個淡淡的笑,徐井桐盯著她唇角的小梨渦,迷人得不得了。隨著櫻唇翕動他徹底淪陷了。

「你可捨得?」

他三指朝天,信誓旦旦道:「我以我的仕途發誓,我……」

「徐井桐!」

西拱門處,一聲怒吼如驚雷,霹得徐井桐登時一個激靈僵住了,臉色煞白,頭都不敢轉。

徐井松箭步衝到弟弟面前,剋制了許久的情緒到底耐不住了,上去便是一巴掌!

真是屢教不改,竟敢拿自己的仕途開玩笑。對臨安伯府而言,徐井松是世子,只能從武繼承爵位,但如今文官當道,家裡沒個文官不行,於是便將所有希望都寄托在弟弟身上。可他到好,整日痴迷這個女人!

而這個女人——

徐井松瞪著容嫣,滿腹的話在胸中打轉,終了唯是切齒狠對弟弟道了句:「跟我去祠堂!」便甩袖走了。

方才還意氣風發的年輕人,這會兒嚇得連頭都不敢抬,紅著半邊的臉提心弔膽地走了。

容嫣看著遠去的兄弟二人,面色清冷。她知道徐井松想說什麼,無所謂,反正在他心裡她就是個「紅顏禍水」,她不在乎再描上一筆。倒是他自己,該看清他這個薄情喪志的弟弟了。

想來經此一事,徐井桐也不敢再招惹她了。

她淡淡挑唇,悄然轉身,然一抬頭便瞧見了游廊里的虞墨戈。

二人對視,她怔了住。

他何時來的,剛剛那幕都看見了?

方才的鎮定全無,容嫣心裡莫名地慌,似做錯了事的孩子無措地絞著帕子,匆匆福了福身連個話都沒留跑開了。

虞墨戈看著她嬌小的身影消失在角門裡,狹目微眯,意味深長地勾起唇角。

為了避開虞墨戈,容嫣稍後走的。一直到她離開伯府,徐井桐還跪在小祠堂。為了彼此顏面,徐井松沒有對任何人提起弟弟的荒唐行為,只道他舉業不專,故而受罰。

客人散盡,正堂里,臨安伯徐徐捻著手中的紫檀珠,闔目道:「可試過了?」

身側,徐井松蹙眉點頭。「試過了。今兒徐先生講的那些時論,他要麼無動於衷,要麼答非所問點不透中心。虞墨戈畢竟是個武將,對這些不甚敏感倒也能理解,何況這幾年縱情聲色,哪還來的勁頭去了解這些。哀莫大於心死,怕該是真的吧。」

聞言,老伯爺捏住了珠子,睜開雙目冷道:「那便不能是裝出來的?」

裝?徐井松沉吟,倒也不是沒這個可能。若真的是裝,只怕裝得太像了。二十幾歲,正是衝動的年紀,他怎可能沉穩至此。即便探他痛處,談及他革職乃至在都察院被冤之事,他居然都可以一笑而過。徐井松看得出,他這種釋然不是強力的隱忍,是發自內心的雲淡風輕。曾經讓他一蹶不振的傷,便這麼過去了?

「不管怎樣,國公府讓盯著,那便盯著吧。」老伯爺又繼續捻著珠子道,「若吃不準便再試,且留徐先生段日子,話談多了總有他露馬腳的時候。」

也只能如此了,徐井松揚頭看向室外,天色漸暗,似黛青的帷帳緩緩拉下,又似末了戲台上的幕布。

今兒,他還真是看了兩場好戲……

容嫣端坐在車裡閉目養神,馬車經過三元巷,楊嬤嬤拍了拍她手,抬著下頜示意她向外看。她撩開車窗帘便瞧見了不遠處衚衕里虞家的馬車,凝思了片刻,收回手指道:

「回頭,買些點心,繞崇志衚衕回去吧。」

打從臨安伯府回來,容嫣在半路躲開虞墨戈后,連續幾日都沒見他。即便他遣人來請,也都被楊嬤嬤尋各種理由打發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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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藏不露下堂妻 卷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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