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第十八章

可偏偏地,夜半寂靜,虞墨戈荒唐地進了她房間。

容嫣穿越而來,不喜人守夜,獨自睡在空闊的客房,虞墨戈的突然出現把她嚇了一跳。可他不以為然,什麼都沒說,查看了她受傷的腳,抱著她安靜地睡了。

其實他不止為看自己的腳吧——

他抱著她,被他抵著時她已經默認了。可他什麼也沒做,按捺著呼吸一動未動。

客房涼意重,被他烘著暖暖的。累了一日,下晌在他懷裡的倦意再次侵襲,她很快便睡著了。一夜沉穩,連他何時走的都不知道……

用過早飯容嫣去和虞墨戈道別。他看看她的腳,建議她莫要心急,待用過葯腳消腫些再走也不遲,況且剛剛下過雪,路必不好走。後日他也要返回,二人可結伴同行,彼此有個照應。

路確實不好走,容家只趙護院一個男人,半路車若被困僅憑他一人之力很難解決,他下意識點點頭。不過還得看主家的。

容嫣猶豫。

出不去是實情,留宿也實屬無奈。她擔心的不是這個,她是急著想趁此機會把田莊的事處理妥當,錢員外急著回安徽,拖不得了。

虞墨戈似覺出她的顧慮,詢問可是要去田莊?容嫣點頭。

他想了想,平靜道:若非去不可,那便乘轎吧。田莊和虞家莊園相距不遠,比起顛簸的馬車,轎子更穩更輕便,穿徑入門免得下地走路。

如此最好,容嫣謝過虞少爺,匆匆出門了。

看著離開的主僕幾人,虞墨戈喚了一聲。

「九羽,隨著吧。」

按照虞墨戈的說法,容嫣應該找個中間人。可包括趙護院在內,主僕四人都是外來戶,沒有熟人。想來想去,容嫣決定去找鄭庄頭——

鄭德裕略顯尷尬,但對直言不諱的小姐也頗敬佩。他訕笑道:從南到北,不管是哪兒,庄頭和東家間便沒有清清白白的。即便是自己,極盡全力本分,也不敢保證沒佔東家分毫,沒虧佃戶一絲。

不過說起錢家田莊的周庄頭,他只道了一句:此人非良善。

兩家離得近,熟悉,佃戶們時常是租過這家租那家。至於引薦,他可以推薦從自己這去了那邊的農戶。不過介紹歸介紹,人家說不說,他無能為力。

能介紹就好。容嫣鄭重起身,謝過鄭庄頭,鄭庄頭趕忙攔下。

且不說身份高低,瞧她那腳也不忍啊。昨個來時還好好的,這必是新傷。外面又飄起小雪了,她一個弱如蒲柳的小姐,頂雪帶傷還這般堅持,怪有韌勁兒的。

若非沖著這,他也不會得罪人幫她。

不過她所為,也都是為了田莊。鄭庄頭突然覺得,若她是東家許也不會差。於是臨了又問了句:「您確定不考慮我們田莊了嗎?」

容嫣笑笑沒答覆,不確定的事還是不要給承諾了。

鄭庄頭介紹的佃戶姓王,因這兩年家遭變故,故而高價租了錢家的地。都道錢家地肥,旱澇保收,只盼能有個好收成。

王佃戶見了容嫣,極是抵觸。知曉容嫣是新東家,來了解田莊,王佃戶將信將疑,擔心這又是周庄頭使的計。不過瞧她神情的認真,且骨子裡透著貴氣,也不似周庄頭能請得來的。又聽聞有鄭庄頭介紹,便稍稍放鬆了警惕。

況且眼下自己這情況,怕連個囫圇年都過不去了,還不是周仁害的,於是索性道了來。

田莊還沒姓錢,周仁就在這了。他熟悉田莊,又和縣丞沾親,故而錢員外沒換人。錢員外呢,是禮部員外郎,常住京城,對宛平的田莊也不是很用心,近十年的功夫里,他沒有來幾次,周仁倒也乖巧,按時給他送租金。

可是,這只是面上的事——

都道錢家地好,東家好說話,可實際呢?地是好地,租金也高。七成租子,若豐年勉強還夠;可若趕個災年,不要說收,自己還要往裡搭啊。而且一租就是幾年,幾年下來,一年年地挨餓不說,反倒欠他的了。

「七成?哪有這麼高的租子。」楊嬤嬤嘆道,通州最高也不過五成而已,還得視年頭而定!

王佃戶冷哼。「不高哪來的油水!不高這些年怎把自己從庄頭喂成東家!他還給兒子還置了塊地呢。說起他那兒子更是堵!」

王佃戶越說越氣,田莊沒聊多少,倒是東一筆西一件地把周仁這麼些年做過的事道了來。

周仁仗著和縣丞有親故,橫行霸道。欺壓佃戶不許他們對外說,你今兒說出去,他明個就能在地里找話頭,不是提高租子,就是踐踏苗子,尋各種理由找麻煩。他家有兩隻斗,正常的厚沿斗和薄沿斗,外面看大小相同,可內里那薄的能多裝出二升米,五斗下來實打實的六斗啊。誰若是惹了他,他便拿那大斗出來收租,大夥背後叫他周大斗也是這麼來的。

最過分的是他兒子周群,看中孫家佃戶小女兒,人家不願嫁,他便翻來覆去地找麻煩。架不住折騰,反正女孩不值錢,嫁誰都是嫁,周家小子雖橫楞了些,總歸伺候好了能混口飽飯。

可同意了才知,那周家兒子早定親了,把孫家姑娘娶來是為妾。妾啊!誰家大姑娘給他做妾!何況尋常百姓是禁止納妾的!他無視律法不說,轉手竟把那姑娘給賣了!作孽!

王佃戶說了很多,容嫣默默聽著。

果然沒錯,周仁還真是個禍害。她想踏實買下田莊,這也是一關,這禍害沒那麼容易甩掉。

臨走前,容嫣讓楊嬤嬤給王佃戶留了銀兩,讓他先過個安穩年。王佃戶感激不已,拉著老小抹淚跪道:新東家一定要為我們做主啊!

話說得讓人好不心酸。容嫣決心這田莊她一定要買下。然坐在轎子里細想今日的事,突然來了主意……

這兩日走了好幾個地方。虞墨戈建議不錯,她道自己是新東家,農戶便以為她是來考量周庄頭的,巴不得他走,便無所忌憚,一個為一個引薦,容嫣回來時很晚了。

用過晚飯,楊嬤嬤給容嫣搽藥。腳傷不重,加之處理得及時妥當,不是很腫。趁楊嬤嬤端熱水的功夫她站了起來,沒有想象的那麼吃力。可楊嬤嬤進門一見,嚇得水盆差點沒跌在地上。

「祖宗,可不行啊!」楊嬤嬤趕忙摻她坐下。

容嫣歉意笑笑,抬了抬腳。「沒事了,真的,不疼了。」

「那也不行!」

楊嬤嬤一面講道理,一面用巾帕給她熱敷。容嫣看著腳凝神:「若無礙了,我想早點回去。」

聞言,楊嬤嬤的手頓住。

她何嘗不想呢?小姐待在虞墨戈身邊,她總得提心弔膽。這兩日睡在隔壁耳房,她有心留意,知道他來過。

楊嬤嬤想到前日相遇那幕,虞墨戈抱著小姐,二人相對,溫情脈脈。若是尋常男女,她自然高興,可他二人不行。虞墨戈不會娶小姐的,她不想容嫣陷得太深。當初對秦晏之,她已經受過一次傷了,不想她再遭受第二次。何況秦晏之還能給她個名分,而虞墨戈呢……

明知她受傷,還來胡鬧,攪她歇息。

還是趕緊回吧,真不想看他們再如此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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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藏不露下堂妻 卷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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