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第四十七章

「母親,你信命嗎?」虞墨戈幽然問。

寧氏默默坐在兒子對面,輕嘆道:「曾經不信,如今……」她沒接着言語,反問兒子道:「你可信?」

「不信,我從來都不信,但我卻發現我改變不了任何。」虞墨戈看着手裏的玉,對寧氏道,「母親,我曾做過一個夢,夢裏我蒙冤入獄,祖父戰亡,公府落魄,我眼看着二哥死在我面前,而我,則死在至親手裏。當我醒來的時候,為了不讓這一切成為事實,我極力改變命運。我以為自己有了先知,便成為神一樣的人,可到頭來我發現,人就是人,不是神。」

「是容嫣的事讓你想到這些嗎?」寧氏溫慈道。

虞墨戈點頭。「是。但不止是她,還有這些日子來我所查的案子。我以為我能把命運攥在手裏,可結果發現根本攥不住。有些事不是先知便能夠改變的。比如皇權,我到何時都撼動不了,包括天道。都說天道輪迴,可我不想再經歷輪迴了,我只想守住這一世。」

寧氏聽不懂他的話,但她從未見過兒子如此失落,她緊張道:「到底發生了什麼?可是容嫣出了何事?」

「她沒事。」虞墨戈直視母親,好似如此,他便也能說服自己一般。「皇后想拿她做交換的籌碼,而條件我也猜得到。在我沒答覆之前,她不會把嫣兒怎樣的,我只是不知道該選什麼。」

如何選?一個是重生之後,他生存意義及價值所在;一個則是他此生摯愛,靈魂的伴侶。他預測不了答案,已知的人生已經過去了,他該過他未知的人生了。

寧氏還是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但是他明白兒子的抉擇。她起身走到兒子身邊,自打母子生疏后,這是她第一次主動親近他,她摸著兒子的臉,腦海里全是他幼時纏着自己的模樣,眼淚汪汪地,扯着她的裙角撒嬌道:「娘,娘,我要吃糕,甜的。」每每這時,她便會抱起他,親親他的小臉,帶他去小廚房「偷」甜點吃,吃滿足了,母子二人喜滋滋地……

這麼些年,他看似運籌帷幄,一切盡在掌控中,可天曉得他付出多少,他有多累。他默默把這個家撐起來,她都快忘了他也是個孩子,她的孩子。

「我兒說得對啊,你是人,不是神。人哪有那麼大的本事,這世間不能兩全的事太多了,反倒是因為不能兩全,所以才會更該珍惜。你不必苛求自己,按自己的意願來,不管你如何選擇都不會有人怪你,嫣兒也不會,你要知道,她是你妻,是你兩個孩子的母親。」

見兒子再次陷入沉思,寧氏摸了摸他耳朵,笑道:「還有兩個小的在等我,不陪你了。」

虞墨戈點頭,陰霾盡散,笑容如兒時一般乾淨,淡然道:「母親辛苦了……」

容嫣跟着錦瑟姑姑入了後宮,轉了幾條宮巷,她不知道自己究竟被帶到了何處。

入了間兩進的院子,錦瑟引她去了前殿次間,道了句「虞夫人請稍侯,娘娘在歇晌,醒了奴婢便來請您。」說罷,離開了。然而這一等便是兩個時辰,直到夕陽西垂,鐘鼓聲響徹皇城,她也沒見到太后,包括錦瑟。

小宮女一問三不知,她想出去卻又被攔了下來。其實也是,大內禁地,她能去哪呢?怕是連繞都沒繞出去便被當賊人捉了。

對於今天的事,容嫣有心裏準備。從太后留她那刻,她便清明了。自己有何值得她籌謀的,說到底還不是為了虞墨戈。她不清楚丈夫到底和太后之間有何糾葛,但太后能想到用自己來威脅,手段如此不堪,想必這事定然小不了。於她,她得鎮定。

入夜,宮女來伺候時,容嫣已經放棄追問了。自己只是個籌碼,太后沒必要對她多言什麼。當然,在虞墨戈沒做出決定前,她也不會將自己如何。躺在床上,容嫣嘆息,也不知道這場拉鋸戰要持續多久。

她闔目,想讓自己的心安靜下來,然卻發現根本沒那麼簡單。從來沒與孩子分開這麼久,容嫣想他們想得如百爪撓心,躁得很,連身體都開始不受控制。

越是想像小寶哭鬧的模樣,胸越是脹得慌。自從開始餵奶,她奶水通暢多了,今兒一天沒餵奶,摸一摸都已經硬了。伺候入寢的老嬤嬤瞧她中衣胸口處隱約濕了,猶豫再三,瞧不過去還是開口道:「夫人,您揉一揉吧,不然您傷了不說,奶若回去便沒了。」

一個下晌,這還是第一個主動和她說話的人,容嫣心裏活泛了起來,面上卻赧顏道:「謝謝嬤嬤關心,可我不會啊……」

嬤嬤瞧她臉紅了,想來是沒遇到這種情況。於是朝外看看,見只有一個年歲不大的小宮女在,喚她去打熱水來,嬤嬤站在容嫣身邊給她講了起來。

容嫣按她方法揉着,顰眉忍痛。嬤嬤道了聲「恕罪」便伸手碰了碰,「嘶」了一聲。不怪她難忍,都硬得發燙了。

「夫人,您這樣可不行,奶水得擠出來,不然如此下去不出今夜您定會燒起來的。」

容嫣勉強一笑,為難道:「……下不去手啊。」

嬤嬤糾結,終了心一橫坐在她身邊道。「您若不忌諱,奴婢幫您吧。」

等的便是她這句,只要她肯接近自己便好。容嫣莞爾點頭,臉不禁又紅了。嬤嬤打量這位虞夫人,長得明艷絕色,性格又溫柔乖巧,好不招人喜歡。於是心也軟了,陪她坐在床榻上。

嬤嬤幫她疏通,可二人如此靠近總是這麼沉默著也頗為尷尬,容嫣開了話:「嬤嬤,謝謝您。」

「夫人客氣了,奴婢被遣來便是要伺候您的,您若出了何事,奴婢也逃不過責罰。」

容嫣點頭,又問:「瞧樣子,嬤嬤可是照顧過有孕的娘娘?」

「沒有。」嬤嬤搖頭。「宮裏貴人哪有自己餵養的,我是招進宮的乳母,因為伺候小公主便留下來了。」

容嫣記得陳佑禎沒有女兒,倒是先帝陳佑祁有個小女兒。陳佑祁駕崩時她也不過兩歲,父親離世,母親一病不起沒多久也去了,於是陳佑禎繼位后,皇后齊娀瑤主動將她養在身邊,視如己出。其實想想齊娀瑤也沒有那麼狠心,她也有她良善的一面,只是人生的大起大落和權勢的誘惑讓她執念太深,迷失了心智……

見容嫣想得出神,嬤嬤嘆道:「夫人,何事都不要往心裏去,哺乳最怕的便是心火太盛,內火一盛必然會導致乳癰。對你不好,對孩子也是。」

容嫣笑笑。「我倒是也想心寬,可眼下這狀況容不得啊。」

想來也是,被軟禁於此,那個邪火不得騰騰地起啊。嬤嬤嘆了一聲,「都說嫁個富貴高門享榮華一生,豈知高門也有高門的苦,夫人若嫁的不是英國公府,豈會招這般劫難。可想想,天下哪有那太平的人家,就連高高在上的皇后也有她的不得意,太后更是有太后的。」

「連九五之尊的皇帝都要敬畏太后,她能有何不得意。」容嫣佯做無奈道。

嬤嬤搖頭,嘆息更深。「太后若果真那般順意,豈還能有今兒這事。」

容嫣看了嬤嬤一眼,問道:「嬤嬤何意?難不成我被困和皇帝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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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藏不露下堂妻 卷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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