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第十二章

「我沒胡鬧。」秦翊鎮定解釋,「我對吳家小姐有好感,許沒那般深刻,但這不妨礙我娶她。情不深,但意真。我是真心實意要娶她為妻,而且不管現在還是日後,我都會加倍對她好,絕無二心。不論我們的結合是因為什麼,她都是我妻子,我會做一個丈夫該做的,寵愛她,珍惜她,讓她此生都不後悔嫁給我,這是我的責任。」

秦晏之簡直不知道自己這個弟弟腦袋裡到底想的是什麼,他無可奈何道:「夫妻之間便是責任嗎?」

「不是嗎?」

這一句反問再次讓秦晏之無言以對。對啊,夫妻之間沒有責任還叫夫妻嗎?可不應該僅有責任啊。感情呢?

「我知道兄長您顧慮什麼。眼下我們是沒有感情,可日後未可知啊。您這樣想,即便我不娶她,日後您給我說了親事,還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和那姑娘怕是連面都不用見,更是何談感情?到不若我和吳奚,起碼現在對彼此還有好感。而且感情是需要相處的,日久才會生情。」

秦晏之搖頭。「不行,我還是覺得你這是利用。你就能保證一定會對她生情?」

「能。」秦翊站在角落裡,燈光打在臉上,晦暗不明。他寒聲道:「兄長,您要知道人和人之間不是只有愛慕這一種感情。我不能保證我會愛得刻骨銘心,但我說過了,我會做一個丈夫該做的,甘願為她付出,絕不讓受半點傷害,與她相守一生。」

相守一生。秦晏之突然覺得好生諷刺。不管弟弟是有意無意,他是句句戳中自己的痛處。這話說的不是自己又是誰?

和容嫣成親五年,他是她的丈夫,卻根本沒有擔起一個做丈夫的責任,他一直在逃避。若如秦翊所言,他對她有一絲疼惜,他們也不會走到這步。明明可以互相扶持廝守一生,如今卻帶著無盡的悔恨和愧疚。

當時的自己為何就意識不到那是自己的妻子呢?

秦晏之被弟弟的一番話帶入苦悶之中,久不能自拔。他垂目擺了擺手,嘆道:「這事還要斟酌,容我再想想吧。」

秦翊知道他苦慮什麼,並不在意,唯是疏朗道:「您慢慢想,不過您沒得選,吳奚我娶定了,我今兒來只是與您知會一聲。」說罷,也不待驚愕兄長反應過來,他又道:

「兄長,我也勸您,對您夫人好些。我不想拿她當嫂嫂,但您娶了她便不能不拿她當夫人。她是你妻子,她沒半點對不起你的地方。你已經負了一個了,還想再負一個嗎?別到她也走了,你才知道追悔莫及。」

話甩下,秦翊揖了一揖,挺拔著脊背徑直推門離開了。

秦晏之思緒亂成一團,過往今夕未來攪成一團,他甚至都提不起精神顧及弟弟所言提親的事。他撿起地上的筆,羊毫筆尖劈了,湖穎金貴,瞧這樣子是再不能用了。這筆還是父親從善璉得來的,他有點悔,但來不及了。

他望了那筆良久,終了深吸了口氣,扔下。遣下人拾掇好書房熄燈,他兀自朝正房去了……

正房西稍間里,荀瑛方洗漱罷,正要上床歇下,突然見秦晏之闖進來嚇了一跳。她嗔怒地剜了門口的小丫鬟一眼,小丫鬟瑟瑟低頭,下巴都垂到胸口了。

「你不用怪她,是我執意要進來的。」秦晏之道,隨即遣小丫鬟關門退下。

荀瑛急了。「你進來做什麼?」

「我房間我不該來嗎?」他淡然道。

她冷笑。「你房間?好。瓔珞!」她喚了一聲,門口的小丫頭又惶惶進來了。她咬著牙道:「把東稍間的床給秦大人鋪好。」

「不必了。」秦晏之打斷她。「東稍間的床我搬出去了。」

呵。荀瑛要氣炸了。他這算什麼意思?鐵定了要和自己搶房間,好,給他。「您請,我去次間成了吧!」說罷,連被子都沒拿,揀著剛褪下的外衫,恨恨地瞪了他一眼朝次間去了。

秦晏之頓了片刻,跟了過去,還沒邁出稍間便見她整個人氣呼呼地縮在貴妃椅上,小小的一團,好不委屈。秦晏之心突然一慟,兩年前的那幕再現——曾經的她也是為了躲他,蜷在外間的羅漢床上,可憐得讓人心疼。

他後悔當初沒邁出那一步,今兒還是這個門檻,他遲疑不決,終了邁了出去……

突然被抱了起來,荀瑛嚇得驚呼一聲,無意識挽住他脖子。隨即反應過來,連推帶搡地掙扎要下來,撕扯間她不小心撓到他右下頜,秦晏之疼得嘶了聲,兩條血紅的抓痕立現。

荀瑛驚恐呆住,然秦晏之卻似什麼都沒發生一般,幾步便回到床邊將她放下。

「秦晏之!」荀瑛怒吼著竄了起來,還沒坐穩便又被他按住,隨之抱著她躺了下來。懷裡人努力掙扎,偏就掙不開,往昔瞧著文弱的人哪來的力氣。

秦晏之被她掙得耐不住了,卻唯是貼著她柔聲道了句:「睡吧,往後我再不走了。」說著罷,他猶豫著,頗是木訥在她頭輕輕地吻了下。

這一吻,把荀瑛徹底定住了,她簡直不敢相信,一動不動。半晌過去,頭頂呼吸聲可聞,她確定自己不是做夢,心裡防線徹底坍塌,她哇地一聲竟哭了。

她越哭越烈,秦晏之慌了,他哪哄過人啊。無從開口更無從下手,只得僵硬地摟著她,胳膊緊了緊……

夫人哭了,門外的瓔珞可笑了。夫人大人總算和好了,她心裡無比踏實,悄悄暗了燈火,退出去了……

然除了她,游廊幽暗處還有一人在笑——

庭院里的燈籠被廊檐遮擋,光線在秦翊臉上劃下黑亮分明的界限,半張臉都在陰暗中瞧不見他神情,唯見幽光里的唇角微勾,浮出一絲莫測的笑……

秦翊一早便來給兄嫂問安。正房裡,荀瑛給秦晏之理著系帶,這些日子的憔悴一掃而盡,臉頰多了兩抹紅暈,顯得氣色極好。

倒是秦晏之,眉心微攏,盯著面前忙活著的妻子若有所思。

「兄長,早。」秦翊淡然道。

秦晏之望見弟弟,眉心越發地深了,凝了抹不自在的窘迫。不過秦翊只當沒瞧著,目光對上荀瑛,笑容粲然,招呼了句:「夫人今兒氣色真好。」

這話一出,荀瑛臉更紅了,抿笑睨了他一眼,再望向秦晏之時,幸福無限。秦晏之錯開目光,對瓔珞道:「去吩咐下人準備早飯吧。」

秋闈前,秦翊一直在府學和國子監,每月只回來一次,坐不過兩個時辰便走了。和兄嫂同桌用餐的次數屈指可數。

荀瑛一早聽嬤嬤道,昨晚小少爺去書房和大人說了些話,大人才回的正房。想來必是秦翊說和的,於是她看著小叔越發地親昵了,不住地勸他多吃些,還特意讓嬤嬤給他盛了碗蓮粉燕窩羹送到他面前。

秦翊恭敬接了。「謝謝夫人。」

荀瑛斂笑,嗔道:「我和你兄長成親這麼些日子了,你總該喚我聲嫂嫂,夫人夫人地稱呼著,怪見外的。」

秦翊彎眉,笑意溫潤。「都說長嫂如母,您不過才大我兩歲而已,可面若桃李,瞧著比我還小呢,我哪喚得出口。」

好歹成婚半年了,還是頭回知道小叔嘴這麼甜,荀瑛一時赧顏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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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藏不露下堂妻 卷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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