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侍郎夫人不禁皺了皺眉。看來，許氏是故意的了。

「糊塗！」

哪有將人請上府來羞辱的？

事情若是傳了出去，可是會被人在背後議論的！許氏不過是個侍妾，別人不會針對她，卻會嘲笑她這個主母管教無方！就是老爺知道了，只怕也會責怪她。

見侍郎夫人這下是怒極了，小丫鬟一驚，沒有想到夫人竟然這樣看重這件事。那穆七姑娘也不過是個身分卑微的庶女罷了，夫人這是何必？

小丫鬟細細琢磨著，想起自己剛剛說的話，背後忍不住冒出涔涔冷汗。

她咽了一口口水，立刻跪了下來，「夫……夫人，奴婢之前不是故意那樣說的……」

夫人這樣重視這件事情，她竟然還在幸災樂禍……希望夫人不要計較才是。

侍郎夫人倒沒有想過要和一個小丫鬟計較。畢竟只是個丫鬟，眼界有限，瞧不上穆府七姑娘的身分也是可以理解的。只是，她早前聽說，穆七姑娘在穆將軍心中的分量不低，而且前不久還摘得了桃花宴的琴藝魁首，又被大公主邀請到宮中參與宴會。這穆七姑娘已經不僅僅是一個庶女而已了。

不過，即便是將這些說出來，丫鬟們也是不會懂的。

侍郎夫人想了想，立刻站起身來，「走，去前門。」

跪在地上的小丫鬟心中更加慌亂了。夫人這是要親自去迎接穆七姑娘嗎？那她……

「夫人……」她只覺得嗓子乾得厲害，連聲音都變得沙啞。

侍郎夫人掃了她一眼，沒有心思再理會她，只隨意揮了揮手，「你先下去。」

這丫頭跪在這裏倒是擋了她往前門去的路。

小丫鬟再三叩謝，急忙起身避到一旁。

折騰了這麽一番，侍郎夫人正要踏出房門的時候，就見到許玉英正走過來，她的身後還跟着一個年紀不大的姑娘。

想必，這便是穆家的七姑娘了。

侍郎夫人心中一動，轉身又坐回到剛才的位子上。

小丫鬟見夫人去而復返，心中不由得有些疑惑，然而她還沒有來得及張口問，外間便傳來通報的聲音。

「稟夫人，穆府七姑娘和許姨娘求見。」

果然是她們。

侍郎夫人的眼中閃過一絲光芒，只微微點了點頭示意。

「快快請進來。」

朝雲走進屋子，一眼看到了端坐在酸梨木雕花椅上的侍郎夫人。

侍郎夫人一身華服，端莊地坐着，見到她走進來，臉上微微露出笑意，「你便是穆七姑娘？」面容溫和，聲音輕柔，給人十分舒服的感覺。

然而，朝雲並未因此放鬆警惕。侍郎夫人面上功夫做得再好，她也沒有放過對方眼中偶爾閃過的精光。

是了，這位貴婦人到底是一府主母，王侍郎又是一個風流的男人，她若是沒有一些手段，又怎麽能將府中治理得井井有條呢？

這一路走來，朝雲見到的多是恭敬有禮的下人們。單這一點，她便明白這位侍郎夫人不是個簡單的人物。

也對，連許玉英都不得不忌諱的，想來也不是個省油的燈。

這樣想着，朝雲有些謹慎，面上一片恭敬，「回夫人的話，小女子正是穆七。朝雲見過侍郎夫人，侍郎夫人安好。」

見朝雲如此有禮，侍郎夫人的眼中閃過一絲笑意。

是個懂禮數的小姑娘。這樣想着，她待朝雲的態度更加親和了一些。

拉着朝雲說了一會兒話之後，侍郎夫人這才笑着擺了擺手，「行了，今兒是許姨娘的生辰，你也不好在我這兒耽擱，且去吧。日後若是有時間，過來陪我坐坐就好。」

這是對她表示滿意了。

朝雲的心中不禁鬆了一口氣，臉上卻是露出羞怯，「承蒙侍郎夫人厚愛，只怕到時候夫人會嫌棄朝雲呢！」

侍郎夫人臉上的笑意更深了，「你這丫頭。罷了罷了，你放心，我自然是不會煩你的。時候也不早了，你若是再不過去許姨娘的院子，只怕就要誤了吉時了。」她只輕掃了一眼在一邊的許玉英，卻仍是對朝雲繼續說着，「丫頭倒是合我的眼緣，你回去之前，就再過來陪我說說話吧。」

朝雲心中一動，應了一聲。

侍郎夫人這是在幫她。

又揮了揮手，侍郎夫人便逕自端起了茶。

這期間理都沒有理會許玉英。

許玉英的臉色有些僵硬，她勉強擠出一個笑容，「那妾身告退了。」

表面上恭敬地行了禮之後，許玉英憋了一肚子的氣，帶着朝雲便慢慢走了出去。

她臉上的怒意若隱若現，但因是在侍郎夫人的院子中，所以她就是受了氣，也不能說什麽。

朝雲自然注意到了，然而，她卻裝作什麽都不知道，只低了頭隨着許玉英走着。

走了一段路，朝雲開口問道：「許姨娘，我們接下來可是要去你的院子？」

這個時候，許玉英臉上的不滿已經逐漸褪去了。

她在侍郎府中能夠有今天的地位，除了有王侍郎的喜愛，更多的是靠着自己的力量。若是她自己不放聰明些，侍郎夫人就有大把能夠收拾她的機會，要是她真被抓住了小辮子，就算是王侍郎再怎麽求情都沒有用。

只是，許玉英的心中到底有股傲氣，做不來忍氣吞聲的隱忍，所以，她調整自己心情的時間就長了些。許玉英大概也明白自己這個弱點，所以只要發生像今日這樣的事情，她都會避開侍郎夫人的目光，只暗暗地在一邊生氣。

朝雲發現，在侍郎夫人面前時，不管許玉英受到怎麽樣的侮辱，仍然都是保持着微笑，好像什麽都沒有察覺一般。

倒也是個聰明人。

她不禁想起，前世的許玉英在進入趙府時，她的感情控制倒是比這時候要好多了，看來，這個人也是會成長的。

穀雨和立夏雖然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然而見許姨娘帶着姑娘出了侍郎夫人的屋子之後，不單是臉色有些灰敗，連之前的氣焰都沒有了，心中就舒坦許多。

許姨娘剛剛大概是吃了一頓排頭，不然也不至於這樣低落。

這樣想着，穀雨和立夏就相視一眼，臉上微微露出一抹微笑來。

只是，還沒有等她們臉上的微笑綻開，就聽見朝雲對許玉英的問話。

是了，姑娘是應邀來給許姨娘慶祝生辰的，現在才剛剛開始而已。

意識到這個問題，穀雨和立夏臉上的笑容就斂了去。

接下來的才是正題呢，不知道這個許姨娘到底會出什麽樣的招數。

朝雲說話的聲音很輕，再加上許玉英生著悶氣，所以並沒有注意到朝雲說了些什麽，只是愣了一下。

見許玉英一直沒有回答，朝雲也不生氣，只是張嘴再次問了一遍。

穀雨和立夏見狀便是暗自皺眉。

姨娘到底只是姨娘，規矩都不懂，哪兒有人在招待客人的時候走神的？也是姑娘脾氣好，竟然沒有生氣。

朝雲的話音才落，許玉英就反應過來了，她的心情整理得差不多了，此時臉上擠出笑容來，「這是自然的，妾身的院子中，可是有很多人已經在等著了呢。」

這個許玉英也真是……

朝雲心中忍不住有些想笑，果然還是一點兒虧都不肯吃。剛剛她故意引許玉英去見主母，讓許玉英受了氣，現在許玉英就馬上拿着話來給她難堪。

她進了侍郎府已經這樣久了，卻是一個客人都沒有見到，不僅這樣，她還將宴會的主人也帶走了，那些等著的客人，只怕有些不耐煩了吧。

許玉英就是在諷刺她不懂禮數。

朝雲十分明白她的意思，卻只當沒有聽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