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通常他對那些向自己示好的女孩都採取不理會、不給予任何反應的態度，但是這樣做只是更加強調他冷酷才子型的作風，反而會使那些女孩對他更加地著迷。

如果他也用這種態度對待尹素敏的話，怕是兩人永遠都會像現在這樣學長、學妹般生疏有禮地繼續客套下去。

尹素敏考慮了一下，然後有條件地妥協了，「學長，我們找個地方坐下來聊好了，一起去吃點東西？」

「好。」天氣有點冷，吃點東西暖暖胃是個不錯的選擇。

張四非推薦了一家還滿有名的咖啡店，就在他們學校附近，聽說那裡的甜點師傅是從法國學成歸來的，雖然商品的價格偏高，但是口味絕對正統。

可是尹素敏卻在便利商店前面停了下來。

「我想吃那個。」尹素敏指著便利商店前面的人形廣告牌，然後朝張四非笑了一下，「學長，可以嗎？」

「嗯！」看到那樣可愛的笑臉，張四非當然只能點頭了。

地點是哪裡，其實都無所謂，他只是想找個機會跟尹素敏好好地聊一下，增進一下彼此的感情。

買好了熱騰騰的關東煮之後，他們倆並肩坐在亮晃晃的便利商店內靠窗的那排位子上。

手裡捧著冒著熱氣的湯，感覺真的挺幸福的，可是身旁的人一副有很多話想要逼問她的感覺。尹素敏偷偷嘆了口氣，抬起頭來面對他。

「學長，你想聊些什麼？」

不趕快開始的話，時間只會愈拖愈晚，到時他堅持送她回去的機率就會升高。

「你為什麼總是拒絕讓我送你回去？」

張四非是個很有條理的人，尹素敏或許真的能讓他產生混亂的感覺，但只要靜下心來，他很快就能恢復過來。

該問的事情絕對不能拖，如果她對他真的沒有任何意思的話，他可能得重新調整一下作戰的策略。

「要是被我的家人看見的話，會很麻煩的。」

尹素敏不太喜歡被認識的人知道家裡面的狀況，讓他送她回家的話太危險了，萬一在路上被姐姐們或是其它的家人給抓包的話，接下來的好幾天，她都會不得安寧的。

「欸？原來是這樣啊！」張四非感覺有點尷尬，不過他已經打定主意要對她死纏爛打了，不能這樣就輕易退縮，「你的家人不贊成你在高中時期就交男朋友嗎？」

說的好像他已經是她的男朋友了似的，事實上，他們之間根本八字都還沒有一撇。

他正在努力中。

他一定會讓他們之間有一個美好的開始的。

「也不是這樣。」尹素敏很怕燙，是個標準的貓舌人，她用嘴輕輕地吹著碗里的熱湯，要等到稍微涼一些之後，她才喝得下去，「就是會有點麻煩而已。」

尹素敏在家裡排行第六，上面有五個姐姐，每次她在做自我介紹講到這裡的時候，大家難免一聲輕呼，現在還有家庭會為了拼男丁而猛生孩子的嗎？

沒錯，她家就是這麼傳統的家庭。

悲劇還不只是這樣而已，當年她媽媽為了要給尹家生出一個能繼承香火的兒子，努力懷上了第七胎，卻在確定肚子里那個孩子又是女孩之後，壓力和自責感整個將她給擊倒，竟想不開地從婦產科那棟大樓的頂樓一躍而下，一屍兩命地結束了才三十六歲的人生。

那時她才剛滿周歲，是個什麼都不知道的小奶娃，之後她爸爸美其名是為了照顧家裡的孩子們，實則還是想要一個兒子，於是在她媽媽自殺后不到一年內，就再娶了一個新太太進門。

新媽媽連續生了三個女兒，第四胎總算懷上了兒子。這個寶貴的傳家香火在生下來之前，就已經備受寵愛了，呱呱落地之後更是不得了，獲得了長輩們的一致注目，連帶地，新媽媽生的那幾個女兒們也跟著受寵起來。

於是尹素敏和她的五個姐姐在家裡的存在感相對就薄弱了起來。

雖然不至於到不顧她們死活的程度，但是她們六個人不受家人的重視是很明顯的事，就連她們自己也都明白自己在家裡面的地位，只有弟弟才是爸爸、新媽媽，以及爺爺奶奶眼中的寶貝。

她們幾個就是俗稱的賠錢貨，如果能夠少花點錢在她們身上就少花一點，所以爸爸在生活中給她們的各項支出都是最低限度的。

不被重視也就算了，長輩們偶爾還會露出一副她們幾個真的好多餘的表情，那樣的氛圍好傷人。

大姐、二姐受不了這樣不咸不淡的日子，高中一畢業，就急急忙忙地嫁人了，而且她們都嫁得離家裡遠遠的，過年過節都不願意回來，尹素敏已經好幾年沒見到她們了。

剩下來的三個姐姐們似乎也都有這樣的打算，一旦有了喜歡的人，條件看起來不太差的話，她們絕對二話不說馬上選擇嫁人，離開這個缺乏溫暖與關愛的家，像大姐、二姐那樣，永遠不再回到這個傷心地。

生活在這樣的家庭裡面，很心酸也很悲哀，可是這些都不是她能夠選擇的，她並不想向命運低頭，也不想像姐姐們那樣四處尋找能夠將她們從深淵中救出去的王子，她唯一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她努力讀書，靠著各種獎學金，她不僅能買自己想要的東西，就算她爸爸不願意替她付學費，她也能繼續升學，因此她在課業上持續努力不懈，就是想讓自己能夠有多一點的選擇。

「可以告訴我，是怎樣的麻煩嗎？」

她愈是這樣充滿距離感，張四非就對她愈感到好奇。

「學妹，對一個想要追求你的男生來說，讓他充分明了將來到底會碰到什麼樣的難關，應該不為過吧？」

【第二章】

張四非的話說得這麼明白，尹素敏再怎麼心裡有數，都忍不住窘紅了臉。

學長果然要對自己出手了。

這段日子裡，他們幾乎天天見面，除了坐在一起念書之外，還沒有機會發展別的關係，全是因為她沒有給他進一步的機會。

但這並不能都怪她，因為學長一直也沒有很積極的感覺。

今晚似乎不太一樣了。

他的態度變得強硬起來，一副不容她拒絕的樣子，她有一點緊張，也有一點害羞，幸好他臉上那微微的赧紅讓她看穿了他故作鎮定的表情，這讓她稍微平衡了一些。

正當她猶豫著該怎麼開口跟他講自己的事情時，突然聽見了一個熟悉的聲音，喊著自己的名字。

「小敏。」

尹素宜輕輕拍著妹妹的肩頭，嘴裡喊著妹妹的名字，眼神卻直勾勾地望向她身旁的那個男孩。

尹素敏的表情在瞬間變得慘白起來，「姐，已經這麼晚了，你怎麼還在學校這邊？」

她五姐並不是那種會留校晚自習的人，竟然會被五姐撞見她和學長坐在一起吃關東煮的畫面，老天爺也太捉弄人了吧？

「我留在學校跟同學一起做分組報告的討論。」尹素宜朝妹妹身旁的男孩笑了笑，然後湊到妹妹耳畔去，低聲問道：「這是你男朋友？」

「還不是。」尹素敏用差不多的音量低聲響應道：「不過，未來就很難說了。」

張四非剛剛的那番話，可以算是間接跟她告白吧？現在只差她的響應了。